芳容等在客栈外头,一看到沈娇娘出来,这眼泪就溢出了眼眶。
她朝沈娇娘挥了挥手,跑过去的同时口中喊着:“姑姑!姑姑!”
沈娇娘本是笑着的,目光一转,看到她身边的李蒙,这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李蒙应该回他自己的淮南封地了才对,为什么会在这儿?又为什么会跟芳容在一块儿?
关永明呢?
他为什么没有守在芳容身边?
问题太多,沈娇娘的眉头因此而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姑姑的行踪可真是捉摸不定,还是王爷费了千辛万苦才打听到您在这儿呢。”芳容笑咪咪的一把挽住沈娇娘,娇嗔道。
沈娇娘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蒙,接着垂眸看着芳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问她道:“芳容找我是要做什么?还以为你和关大人去了梧州述职,怎么,关大人不带你?”
芳容听到关永明的名字倒没有什么旁的异色,只是耸了耸鼻尖,笑嘻嘻地说:“他呀,带着阿娘去了梧州,便让我留在长安善后,我可不就帮他料理长安的事了。”
“阿娘?”沈娇娘促狭一笑。
听沈娇娘这么一说,芳容的脸登时红透了。
“沈祭酒日安。”李蒙大方地走到近前,拱手一礼,说:“芳容姑娘想要见你而找不到法子,这才托了我来寻你,希望沈祭酒不会觉得我如此打探,有些唐突。”
“淮南王能安然无恙地从王诩手里离开,想来是和陛下达成了共识。”沈娇娘没有回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李蒙挑了挑眉,半点儿不遮掩地应道:“是,这其中还多亏芳容姑娘从中牵线,否则我被困在王诩的手上,即便是想要跟陛下取得联系,也是难于登天。”
芳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即便是没有我,王爷您也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沈娇娘旁观着李蒙说话时的神态,以及目光触到芳容时的那股子暗劲,心里琢磨着,该不会李蒙这厮,肖想上了芳容吧?
然而李蒙什么美人没见过,又怎么会明知道芳容心有所属,还巴巴地跟着?
这里头必定是有什么更深层的理由。
思及至此,沈娇娘清了清嗓子,望着李蒙说道:“芳容找我是叙旧,那么请问淮南王找我是何事?”
“无事便不能留下了?”李蒙这下又不直言了,拐弯抹角地问道。
芳容也跟着看向沈娇娘,目光中带着一点点附和的请求,像是在求沈娇娘同意李蒙留下一般。
“此处非是我一人之所,淮南王若是想要一道留下,还须得去问问姜越之才行,毕竟他是出钱的主。”沈娇娘没拒绝,也没说同意,只是拉着芳容往客栈里走。她的目光在触到伙计时,摇了摇,没让伙计拦李蒙。
李蒙便兜着手跟在沈娇娘身后,一脸泰然地往里走。
姜越之倚在二楼往下看,瞧见李蒙时,面上带了几分了然的笑意,随后问道:“淮南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姜国公日安。”李蒙礼貌拱手。
沈娇娘拉着芳容到一旁的客房去闲聊时,姜越之就把李蒙给请到了另一头的房间里坐下了。客栈里的伙计手脚麻利地给他们上茶,临出门时,还细心地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坐定,姜越之举杯抿了一口茶,说:“淮南王千里迢迢找过来,为了什么?您和陛下应该已经聊过了,往后您只需要守在您的淮南,子孙后代便高枕无忧了。”
“姜国公说笑了,皇家的事,能有什么高枕无忧的?”李蒙左手搁在膝上,右手把玩着面前的杯盏,“我今日寻过来,不为别的,就想知道姜国公这以后是要美人不要前途,真心不想再回朝堂了,还是说,只是暂避锋芒。”
李蒙这是想要敞开了与姜越之好生聊聊。
可惜姜越之的的确确不想再回长安,当然,前提是沈娇娘不想。所以他一口饮尽杯中热茶,偏头对李蒙说道:“天下之大,淮南王你想去何处都可以,并不是必须要看着长安那一亩三分地。”
这话便是在劝李蒙看开一点。
李蒙在经历过长安一事之后,就觉得这人要是没有半点立身之本,那么即便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躲在一处地方,那也是行不通的。
但他若是拥有了反抗的本事,可不就得被李绩被盯上?
所以李蒙才想要借势。
“姜国公就不怕,这那一天……护不住沈祭酒?”李蒙问道。
沈娇娘之于李蒙,其实相识要比沈娇娘与姜越之相识还要久,只是李蒙和沈娇娘太过相似,这幼时的一点点情分根本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情绪。
更何况,李蒙是曾倾慕过沈娇娘的,故而他并不愿意在沈娇娘面前展露出弱小的一面来。
这也是为什么李蒙在当着沈娇娘的面时,不提半句来意,只在看到姜越之之后才开门见山地畅谈起来。
听李蒙如此问,姜越之一面给自己斟茶,一面笑了笑,说:“淮南王说错了,是娇娘护我,而不是我护娇娘。”
李蒙见姜越之这样,蹙眉望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的确,李蒙并不曾设想过,姜越之如今的脾性居然和缓到了这种地方,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沈娇娘当真有如此大的魅力?
有吗?
也许有的。
李蒙垂眸不由地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是我想岔了,想着你们一路游山玩水,是为了避开长安城里那点世家们的锋芒,改日重回长安。眼下看来,我的境界不够啊——”
“淮南王并不是想岔了。”姜越之喝着茶,悠闲至极地说道:“淮南王您只是想多了,你担心会有下一个王诩挟持你,又担心自己一旦拥有了势力,会被陛下忌惮,瞻前顾后,思虑颇多。”
“我不该想吗?”李蒙偏头抬眸看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