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垂着头,回答道:“姜国公晨时病倒了,幸得御医及时搭救,才无大碍,这时应该是被送回府上了。”
姜越之一连在太极殿里住了大半个月,夜里难以入睡,白日又不怎么饮食,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体给作贱得残破不堪了。
“是该让他去休息了。”李绩转头望了一眼大门洞开的太极殿。
他不明白为什么沈娇娘就是醒不过来,明明御医几次把脉,都说她的伤情已经彻底好转,应该是不存在什么隐患的才是。
没有办法之下,李绩又把沈家人从各地给调了回来。
沈清芳和沈清欢长途跋涉之后,抵达长安的当日就匆匆进了宫,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去了太极殿里。
为沈娇娘特制的金丝楠木床上,躺着一个已经瘦脱了形的女人。
“这是娇娘吗——”沈清芳掩嘴惊呼了一声。
她们二人在岭南奔波,整个人都黑上了了许多,但也看着健康壮硕了许多。两人情绪激动地跑到床边,一个去摸沈娇娘的手,一个去摸沈娇娘的脸,眼泪是怎么都止不住。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沈清芳探了探沈娇娘的口鼻,呼吸微弱得沈清芳都快以为面前的是个死人,“我不该离开得那么痛快……若我挂心你一些,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沈清欢搭着沈清芳的肩,低声劝慰她。
其他沈家的人陆陆续续也回到了长安,他们进宫同样是由李绩首肯,没有受到半点阻拦。然而这人来人往之后,太极殿里沉睡的沈娇娘却始终没有醒来。
李绩快要绝望了。
比李绩先崩溃的是姜越之。
内侍慌里慌张地从太极殿跑去勤政殿找李绩时,李绩正在与大臣商议政事。他不可能一直不临朝,也不可能为了沈娇娘一直耽误着正事,况且,他什么也不干地守着沈娇娘,并不能促使沈娇娘苏醒。
“陛下——”内侍跨进勤政殿的下一刻摔了个狗吃屎。
“怎么了?如此慌张。”李绩抬眸看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大臣们望着内侍的眸光也带了些不悦。
战战兢兢的内侍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拱手躬身禀道:“回陛下,姜……姜祭酒不见了。”
龙椅上的李绩险些一脚把身前的书案踢翻,他起身几步走下来,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有谁出入过太极殿?”
“是……是……是……”内侍是了好几下,就是不敢说。
李绩气得一脚踹过去,喝道:“给朕说清楚,不然就砍你的头!”
那内侍不禁吓,哆嗦着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是姜国公,姜国公出入过太极殿,之后沈祭酒就不见了。”
这下李绩也不管什么政事了,拂袍出了勤政殿,先后找来禁军统领、京兆尹等人,命他们速速封城,就算是将长安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
然而此时,姜越之早就已经带着沈娇娘出城了。
他租了个带车夫的马车,将车厢布置得松软舒适之后,便把沈娇娘放在了车厢里头。
“你是不是不喜欢长安?那我就带你离开这儿,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些养身体。如何?”姜越之用手背轻轻地抚摸着沈娇娘的脸颊,声音无比疼惜地说道。
沈娇娘依旧沉睡着。
知道沈娇娘被姜越之带走之后,沈家也乱了套。沈清芳和沈清欢几天几夜不合眼地领着人去找,就算是勾栏那种地方也没落下,却仍旧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沈七原本是顺着七香和五铢的踪迹往下查,在知道沈娇娘被带走后,也只能暂时停下手边的活,那头让曼陀罗继续,自己则是追出了城。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沈七猜测姜越之是一定已经离开了长安。
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马车车棚之上,长安内外人仰马翻的时候,姜越之正抱着沈娇娘在赏雨。他仔仔细细地用绸布沾了温水去擦拭沈娇娘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今日给你喂了补药,我尝了一口,有些苦,可若是不给你喂,你这身子撑不了几日,娇娘还是忍忍吧。”
外头的车夫是一脸惶恐。
这么几日过来,他就没见过马车里的女人清醒过,而那个出手阔绰的男人却始终在自言自语,有时候行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还会特意抱着那沟壑女人下去赏景色。
说是痴情,可车夫总觉得里面透漏着那些点点的诡异。
姜越之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甚至到了几处大城时,还把沈娇娘抱下去逛了一会儿街市,买了许多零嘴和小玩意儿回来。
“公子,您不去寻几个大夫吗?”车夫在第八天的时候,总算没忍住,问出了声。
撩开车帘的姜越之冲他笑了笑,说:“我夫人这病,看过很多大夫了,眼下我只想让她感受一下世间的美好,让她不要放弃,兴许哪一天就醒了。”
车夫愣了一下,抬手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便索性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继续驾车了。
若不是姜越之从不遮掩行踪,沈七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追上他们。一路上,沈七见着姜越之走走停停,并没有什么紧迫感,对姜越之的用意也就开始疑惑了起来。
思前想后,沈七趁着姜越之停车休息的时候,直接上前敲了敲马车的车窗。
姜越之卷起车帘,看了沈七一眼,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面前这个人是谁。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沈七,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七没料到这个姜越之竟然这么底气十足的模样,反倒是被噎了一下,尔后反应过来,说道:“我来见我家主子,有何不可?”
就在沈七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时候,姜越之却将帘子放了下去。
里头凉凉地传来一句:
“进来吧。”
上到马车车厢里后,沈七有些吃惊。
在长安时,沈七不是没有随其他沈家人进宫见过沈娇娘,那是的沈娇娘形容憔悴,俨然已经没有了个人样。
沈七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离死只差一步的主子。
可叫他意外的是,沈娇娘的面色却较在宫中时红润了许多,起码看着像是正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