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不见了,书生却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的,那屋顶大概又漏水了,落下来水滴在他脸上。水滴却不是冷的,而是温热的,只是书生夜读太累了,竟没有醒来。他不过是用手随意一抹脸,第二日清晨当他睁开眼睛,发现他的手和脸上竟满是干涸的血迹!”
说书人讲到这里,全场的人都静默了,个个骇得面如土色。
师明月看了只想笑,看傅月理害怕,她就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喝杯水。”
傅月理脸白如纸,勉强点头道:“好。”
师明月又是惊奇又是不解:“你既然害怕,为何还这么喜欢听?”
这会儿说书人去短暂休息,因此二人才可以聊天。傅月理喝了口水,回答:“这就像是吃辣,吃时会觉得辣得无法忍受,可是下次还会想吃。”
哦,师明月现在明白了,就是喜欢刺激。
说书人没多久便回来了,继续讲:“书生以为是屋顶死了只动物,是以鲜血就从缝隙漏了下来。他上屋顶一看,屋顶干干净净。他这人不信鬼神,就觉得肯定是自己上火流了鼻血,半夜迷糊,抹了一脸。可是呢,当夜……”
“住口!”这时宝蕴楼门口传来一声大喝,打断了说书人的讲话。
众宾客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一队官兵整齐地走进了楼内。那为首的人是师明月眼熟的,一个是他爹手下的京兆府少尹秦铮,另一个竟是早晨在皇宫遇到的二皇子傅白珩。
方才喊住口的是秦铮,他人如其名,刚正不阿,只是人未免有些死板,或者说认死理。
宝蕴楼的掌柜一见京兆府的人来了,立刻谄媚地笑着迎上去:“二殿下,秦少尹。”
秦铮连看他一眼都不看,手一指说书人严肃道:“上面如今下了令,往后昭国境内的酒楼茶馆不许再讲鬼神精怪的故事!亦不许聚集讨论这些,不许妖言惑众,淆乱人心!违者重罚!”
什么?师明月大惊,不许讲这个,岂不是连写也不能写了?宝蕴楼的宾客都一片哗然,从前都好好的,为何现在就突然下令禁止了呢?
秦铮一拍桌子,大家便又安静下来,只听他继续道:“好了,刘掌柜,还有那说书人,跟我们去一趟京兆府。”
这话一出,掌柜慌了:“秦少尹,既然条令是新出的,法不溯及既往,为何我们还要去官府?”
这时傅白珩便笑呵呵道:“掌柜不必担心,去官府不是治你们的罪,只不过是签张保证书而已。”
保证书,师明月真是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了,她爹明知她在写志怪小说,也知道宝蕴楼的说书人常讲魑魅魍魉集,怎么还会通过这个狗屁不通的条令?
那说书人和掌柜便跟着秦铮出门,官兵一走,方才还安安静静的宝蕴楼立刻就沸腾了。
“咱们走吧。”师明月现在只想赶快去官府找她爹问一问。
傅月理一点头,还未反应过来,师明月就拉住了他的手往楼下冲。
“你是要去官府找师大人吗?”傅月理急忙问。
师明月也急,今天的事太突然,她道:“是,我得问清楚怎么回事,你待会儿就让下人送你回府吧。”
傅月理却认真道:“不,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突然禁止。”
二人一走出门,发现官兵居然还没有离开,秦铮和傅白珩围在一个小书摊前。
小书摊也会卖鬼怪的书籍,果然现在是全面禁止了。师明月拉着傅月理上前,其他官兵都见过师明月,并没有拦他们,还跟她打招呼:“师小姐。”
秦铮听声连忙转过了头,那一刻他瞧见师明月身旁的傅月理,白瞳华服,他的目光落在了二人相握的手上,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语气有多酸涩:“师小姐,大殿下,怎么在这儿?”
师明月一觉醒来,正对着傅月理熟睡中的脸。
他闭着眼睛,清隽的五官线条柔和,那脸真是极好看的,师明月看得有些呆了。傅月理的容貌其实很符合她的审美,就只是整体形象与她想象的有些差距。
外面这时来了丫鬟敲门,叫他们起床。傅月理的眼睫微动,下一刻便睁开了眼睛,白瞳直视师明月。师大小姐不由心跳加快,还有点儿尴尬,但随即就想到了这位并不能看见她,她也就释然了。
“该起床了。”她说。
傅月理像是还没睡醒一样,一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似乎突然清醒过来,脸又红了,低低嗯了一声。
师明月刚想说看他那模样肯定就是睡蒙了,恐怕都忘了自己已经成婚了。她无奈地摇摇头,一动便察觉了一件尴尬无比的事情,她昨晚睡得太熟,忘了起夜换月事带!身下湿乎乎的一片,师明月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看,苍天啊!雪白的床单上都是血。
“怎么了?”傅月理正站在床前穿衣服,发觉她半天没动作,奇怪地问。
师明月哪里说得出口,现在她真庆幸傅月理看不到,否则她可能真的要撞墙自杀了。
“……没事没事。”师明月干笑道,一溜烟儿从床上起来,正要把那块床单收拾了。
丫鬟们此时也都进来了,茵茵和其他丫鬟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片血迹。饶是她们早知道女子初夜会出血,也万万料想不到会如此惨烈,几个丫鬟都吓呆了。
茵茵差点被她家小姐给气死,在家经常这样就罢了,嫁人了还这样。不过小姐晚上一睡着就跟头死猪一样,外面不管多大动静都吵不醒,让她半夜醒来更换月事带也是难为她。
“小姐只是月事来了,你们还不赶紧准备。”茵茵顾忌到大殿下,于是小声对其他丫鬟说。
那几个丫鬟反应过来,连忙去拿干净的裤子和月事带来。
师明月尴尬地无地自容,在家弄脏一次床单,她娘就让她自己洗干净。不过家里都是自己人,不像现在都是陌生人。还好傅月理看不见,不知道她做了这么丢脸的事。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谁叫月事带根本不好用。她头两天量大,再说谁还没弄脏过床单。
她只能灰头土脸地去换衣服,却没注意到傅月理在她身后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