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耳的书房之中出来后,陈敖抬手遮住太阳,笑了一声。
虽然外黄县今年收成不好,但是魏侯可没有让百姓少交点赋税的意思,就如同这天上的太阳晒的人难受一般,魏侯此举也将使得外黄百姓叫苦连天。
而他陈家,若是能如同手遮挡阳光一般,帮百姓分担一些苦难,自然可以养望于民。
只是陈耳是外黄令,这样直接以自家家产代替百姓缴纳赋税的事情,他自己是万万不能做的。
因此,才需要借任侠之手,免去百姓的赋税,而后在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替百姓将这笔赋税缴纳了。只要操作得当,陈家该得的名望,不会少太多。
至于让陈敖也参与此事,自然不是真的因为张馀的到来,而是让陈敖去管住任侠,不要让他将全部的赋税都免了。
一来是陈家没有那么多的余粮,可以去替一个县的百姓缴纳赋税;二来也是担心,任侠将事做的太大,陈耳扛不住。
陈敖估摸着任侠这会应该还在给人代写书信,便没有直接找上任侠,而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才将陈耳的命令转达给了任侠。
“收取赋税?”任侠一大早醒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陈敖喊了过去,讷讷说道:“我不是魏国的官吏,只怕不合适吧。”
“我父是外黄令,有权征调一些官吏,他说你可以,你自然可以。”陈敖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得意一笑。
有着陈耳外黄令的身份在,他陈家就是外黄县的小魏侯,除了黄氏之外,谁都不用怂。
当然,这其实也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外黄县位于魏国边境,为了更好地应对边境上的摩擦,外黄令才有了这么大的权力。
不然在已经完成了集权的魏国,陈耳这种把公器当做自家器物的行为,早就被罢官了。
“也不用你负责整个外黄县的赋税,你只要将雨璃三里的赋税收上来就好了。”陈敖见任侠面上还是有些迟疑之色,便板着脸,做出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诺。”任侠只能拱手称是,陈敖这才喜笑颜开,又给任侠说了一些收取赋税时要注意的事项,却偏偏没有提及每户要收取多少的钱财。
“好了,你今日就出发吧。”还没等任侠将陈敖说的东西捋清楚,陈敖就开始催促他上路了,末了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侠盗,今年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任侠去马厩取了一匹马,牵着出城之后,才翻身上马。
不能说是纵马狂奔吧,至少也是比走着快了一点点。自然不是因为某个侠盗骑术不行,只能紧紧贴在马背上才能不坠马,而是因为任侠心事重重啊。
任侠觉得自己和外界传言的救世主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但是遇见有人需要帮助,他还是愿意帮一把的。尤其是面对贫者的时候,这个意愿就会扩大许多。
他也听人说过了雨璃里等三里,是外黄县之中最为贫穷的三里,即便是往年缴纳赋税都有些困难,更何况今年还是个灾年了。
正常情况下,陈耳应该派个精炼能干的官吏去收税才对,怎么偏偏就让他这个侠盗走马上任了?
而且,陈敖虽然看似和他交代了许多,但是关键的点却一个都没说,比如每户按照怎样的比例去收税,要是实在收不上来应该怎么处理......
总之,这件事就是处处透漏着诡异的气息,由不得任侠不去多想。
“算了,先到了地方再看吧。”想了许久之后,任侠心中大致有了一个猜想,不过还是拿捏不定,索性打算见机行事。
勒住马匹,左右四下一看,很好没人,扛起骏马就是一个冲刺,拔足狂奔。
才不是某个侠盗嫌自己骑马的速度慢,而是为了锻炼身体,为萃取本源灵气做准备。
不得不说,任侠的轻功着实不错,已经到了一个相当高深的境界。身边遇上的一些气流,都可以被他利用,从而加快自己的速度。
一阵风吹过,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就是得了片刻的凉爽而已。但是任侠却可以顺着这股风,推自己一把,也就是所谓的踩在风尖儿上行走。不过这等轻功境界虽秒,但其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若是有朝一日,任侠可以做到踩在风尖儿上行走,又可以借助自己行走奔跑之间带起的气流,使得微风变成大风,然后踩在大风的风尖儿上行走,那才是真正一等一的轻功身法。
等到临近雨璃里的时候,任侠才将骏马放下来,偷偷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骑着马若无其事,优哉游哉地往雨璃里而去。
可怜的骏马,被任侠扛着跑了一路,这会小腿肚子还在发软呢,只能低声嘶鸣几声,仿佛在说,“我虽然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畜生。”
某个骑术不精的侠盗,半点自觉都没有,也没有练习骑术的打算。
毕竟,等到他萃取出第一缕本源灵气之后,将迎来一个全方位的、质的飞跃,到时候就不需要坐骑代步了。
别看平常那些丹元境界的豪右家主,出行都要坐马车,可那不是为了速度和方便,而是为了面子。
用同一种颜色的马拉车,比用不同颜色的马拉车的人要有面子;车厢上装饰华丽的人,要比车厢装饰简陋的人有面子.......
到了雨璃里,任侠才知道,雨璃里的名字里,虽然带着一个‘雨’字,但是降雨量小的可怜,周边又没有什么河流经过,缺少足够的灌溉水源,因此麦子的产量始终上不去。
“为何不修一条沟渠,引一些水过来?”这是任侠问雨璃里长的问题,他还在齐国北境的时候,见到过许多这样的工程,效果很是显著。
由齐国的执政卿田氏牵头,各地豪右出力,在齐国北境修成了一个完善的水利系统,旱涝保收。
“没钱。”雨璃里长两手一摊,又摸着口袋自嘲一笑,“雨璃里的百姓,这里比脸干净。”
“雨璃里是个穷里,拿不出修渠的钱,也没有人愿意帮忙,只能一年一年的这样凑合。”虽然是里长,但是他家中其实也算不上富裕,地虽然有不少,但是没水灌溉,都是白搭。
任侠沉默不言,豪右和贫者之间的差距,不就是这样一代代被拉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