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家祖坟,世人称之为冒家龙旷。
年近六十的冒辟疆,跌坐在一处坟头前,一边整理着丛生的杂草,一边嘴里呢喃有词。
“痴儿,我将你写入了书里,如此,你便能长伴我左右了。”
这座坟茔已经蛰沉,看似很有一些年头了。
而墓碑上,赫然写着:董冒氏妾小宛之墓,落款是永历五年。
稍微换算一下年号,就知道这是一座十八年前的坟墓了。
埋在黄土堆里的,赫然是千古流传的董小宛之墓。
冒辟疆一边整理坟茔,一边似哭似笑:
“我本是用真名将你我记入的,想要让你在书中,多在东西园里生活一段时间,却不曾想,明史案发后,只得匆忙加了一段开头——
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说起?说来虽近荒唐……”
冒辟疆叹息一声:“国家残破,我冒辟疆一生隐居不出。
青年时很是做了一些荒唐事,和复社那群人走得很近,更是害了阮老。
却不想,我本以为是为家为国的复社,却是一群有家无国的畜生!”
冒辟疆手持一份书信,一边丢在燃烧的纸钱上引燃了,一边嘲笑道:
“陈名夏给我写了多少封书信了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每封都是烧给你啦,省的你在那边无聊……”
冒辟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似乎是回忆起了和董小宛在一起的日子。
“他说我是‘天际朱霞,人中白鹤’……”
“呵呵!”
冒辟疆仿佛又想起了这丫头遇到了让她瞧不起的事情时,嘴角那微微翘起的模样。
“不管是朝霞,还是晚霞,那是多么高贵的事物啊,又岂是我这遗民可以比拟的!”
话已及此,冒辟疆仿佛又想起了董小宛那抿嘴噙笑的样子。
“真别说,我呀在石头记里,将你的模样刻画的真像呢!”
“蘋眉,蘋蘋!”
“你早死,我便将你刻做心尖永远的痛,你喜欢葬花,喜欢小吃食,喜欢作诗吟赋,这些我都不曾忘记。”
“你家道中衰,身世坎坷,我是在心痛,书中便让你居在了家中,这个你可别见怪啊,我实在是不忍你那瘦弱的身体,在遭受了柯难。”
冒辟疆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书信化作了粉末。
陈名夏死的时候,这最后的一封劝降书信,就被他保留下来。
却不是为了什么时候拿着这个出仕清朝。
他冒辟疆纵然身居茅庐,有家不能回,甚至为了抚养抗清义士们留下的孤儿,更是将家中的东西两园大都卖掉了,更是不得不依靠贩卖字画,白日里应酬那些乘火打劫之人。
夜晚点灯,也要挥洒数千言,只为求得一顿吃食!
他冒辟疆又什么时候皱了一下眉头!
“我富贵无双过,名动天下过,香车美人过,纵然穷困潦倒,也有婢子不离不弃,然而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却是国家!”
“顾老说的好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