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到哪里,压力就如影随形。好在李和辉是皇帝的侄儿,对这个伯父多有亲近,因而不怎么害怕。而徐二郎虽然心中震颤如擂鼓,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就连握笔的手,都不颤一下。
他下笔如有神,片刻功夫就洋洋洒洒的写了大半篇文章。皇帝在旁边看的频频点头,心中对此子的期待不免更高了几分。
原本还想再看一会儿,可一来也担心影响了后边士子的心绪,再来如今也将近正午,皇帝一上午滴水未进,精神和身体上双重疲乏,所以就示意宦官跟上,转而绕道金銮殿后,去短暂的休息用膳去了。
皇帝走后金銮殿上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仔细听甚至还可以听见新进贡士们大喘气的声音。
徐二郎心中也陡然一松,觉得压力顿减。然后他脑中灵感如火花迸溅,迫不及待从脑海深处跳跃出来。
正准备落笔,徐二郎就注意到右侧的视线,不由看了过去。
结果就见那位名叫方程的士子,正对着他露出不忿的视线。
徐二郎鼻尖一顿,随即移过视线,继续答题。
方程:“……”
正午以后,答题时间将到,又因为已经过了饭点,不少学子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在大殿上出了丑难免心慌意乱,加上饥饿带来的手脚虚软、四肢乏力,于是一个不慎装着墨水的砚台侧翻,溅出的墨水不仅在试卷上烙下块块污渍,还哐当一声摔在金銮殿上,震惊了所有尚在专心答题的学子。不少人此人心中同时泛起一个念头:可惜了。
那位中年学子满目惊慌挫败的被御前侍卫带了出去,期间一声不敢发,眼泪却从双眸中汩汩而出。
几十年努力一朝化作流水,不甘心啊。
可是除了认命,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这一出事故一出,众人都被惊醒了。此后即便依旧被饿的胸口灼烧的疼痛,也腾出一只手摁住,尽量不发出声音,尽量不闹出事故。同时手下笔速加快,想要在规定时间内,尽快完成试卷。
诸多学子现在都被饿的浑身虚软,徐二郎却还好。毕竟瑾娘早就料到了如此情况,昨天就让人给他装好了一荷包的牛肉干。
牛肉干顶饿,他在上金銮殿之前,就硬是将一荷包牛肉干全部塞进肚里。
当时觉得胃部涨得慌,现在却有些庆幸当时的果决。不然,现在浑身虚软的人之中,就要多他一个人。
因为精力尚且充沛,思绪也灵光,徐二郎不过片刻功夫就完成作答。稍后将试卷从头到尾检查一下,才刚放下试卷,就到了交卷时间。
还好,他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金銮殿上的宦官开始收卷,学子们停笔坐在各自位置上。直等到所有试卷全部被收集起来,密封订装完毕,才有一个年约中年的宦官高喊了,“所有人退出金銮殿,敬事堂用膳,稍后等待成绩。”
众人鱼贯而出,随即被带到用饭的地方进餐。
宫里的饭菜自然不错,可惜放的时间久了,味道都散了。然这个时候也无人顾及这些,众人的思绪全都跑到了试卷上,都在心里想着刚才题答的如何,不知之后名次怎样。
徐二郎自觉尽了全力,如今只听天命。他看到开,吃的也香。见他如此作态,与他同桌的林父也渐渐松缓了紧绷的神经,默默吃起饭菜。
林父觉得此番殿试自己答的也不错。
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进二甲。可若是落到三甲里头,成了如同如夫人一样的同进士,就让人有些难堪。可即便再难堪,那也是进士,也比贡士要好,也还算拿的出手。
总之,不管如何,再是不能比因为中途失仪而被带出去的那位士子差了。
这么一想,似乎同进士也不错,毕竟林家祖上还没有过举人以上的功名。他若是中了同进士,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对祖上也有个交代。
林父越想越觉得同进士可以接受。
同进士已经是最差的结果了,如是连这个结果都能接受,那就没什么可让人焦虑的了。所以林父用饭用的很香,若不是担心在一众“厌食”的学子中,他再要一碗饭太与众不同,林父实际上还想×一碗饭的。
他饿的很了,如今感觉胃就是个无底洞,给再多的东西也能吃下。
翩翩还不好喝汤,担心一会儿御前失仪,那就只有用饭了。但是连饭也不好去盛第二碗……那就只好吃菜了。
翁婿两人正用着饭,就有一人在身边落了座。
徐二郎和林父同时看去,就见那少年腼腆的对着他们一笑,放下手中的碗筷随即对徐二郎行了个拱手礼,“徐公子好,我名李和辉,就,就坐在徐公子的左,左手边。”
兴许是担心这样一说,有炫耀的味道,那少年就有些结舌,面上也浮现赧然之色。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介绍的词语,张口结舌的最好还是如此说了。
徐二郎自然认识此人,事实上,自从李和辉中了会元,他传奇性的生平和经历就在京城传扬开了,好几个戏班子听说如今正众人捉刀润笔写戏本子,好将这排练成一曲戏呢。
按说郡王妃“虐待”次子的消息,不该流传出去。可兴许是郡王妃平日行事张狂不留余地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此事被传的尽人皆知,庄郡王府一时间成了京城的热门话题,甚至就连三五岁的街头小儿,都能说道上两句为母的心性扭曲,虐待亲子的消息,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几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但是平民百姓每日就家中生计操持已经精疲力竭,他们听故事真就是听故事,就图个乐呵,图个新奇,那里会去关注这背后有什么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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