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长嘶,刀剑冲突。
黑暗中的火光与狰狞嘶吼渐歇,尸体摔进血水泥泞。
晨曦自东方亮起时,随着里仁坊外堪堪聚拢的五营府兵绕过伊水与卫玄亲卫汇合,长夏门才算真正解围。
敌军向西南面溃退,防守的隋军越过盾阵,推开堆叠的尸体,借着天光,终于看清了李世民一行身后所谓的“大军”。
还真离的不远。
就在东面伊水对过的土丘下,司马长安率领不到一千残兵列阵,人手一个碗口粗的杠子。当杠子整齐的怼到地面上时,众人耳边听到的,便是那整齐震撼的“踏步”声了。
尧君素激动的表情僵在脸上,不知是该佩服李世民的机智,还是替他这简陋的计策捏上把汗。
他这招数再晚一刻钟用,准被敌军打得亲爸都认不出来。
“大将军无恙否?”
在一群汇合整队的府兵中间,李世民勒马上前,对着那处溅满了鲜血的小马车高喊。随即就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干巴老头儿掀开帘子,先是咳了两声,然后便笑眯眯的冲他点头。
“贤侄好计谋!”
“大将军,”李世民这会儿才没功夫听他吹彩虹,见状便打马上前,急切道:“是否趁势掩杀过去?某见西面大火,怕是贼兵已攻入西苑!”
“无妨!”
老卫头才不在乎死多少妃子女人,或是丢多少东西呢,只要帝后无恙,其他的全都能推到重来。
“待老夫与守军交涉,禀报陛下,得了旨意再说!”
这边话音还未落下,便见不远处一阵喧哗,有数百亲卫簇拥着一人沿河岸上前,却是早该出现的左翊卫将军段达。
就见这位年过五旬的将军虽也浑身浴血,却还保持着风度,美须长髯飘飞胸前,手里倒提一把环首障刀,远远的便高喝:“左翊卫段达奉旨总领南营府兵,前方何人冒卫大将军之名?”
这位倒是真会挑时候来。
李世民与尧君素对视了一眼,后者便出阵上前,回应道:“卫大将军便在此地!”
“还真是卫老?”
段达倒是吃了一惊,急忙下马上前,奔入军阵。
也不知他与卫玄都交涉了些什么,过了近两刻钟,就在李世民等的不耐,准备再过去问问时,却见有传令兵向各营奔走,命令府兵原地结阵休整,等待命令。
什么情况?西面还打成一锅粥呢,就不管了?
正疑惑间,便见尧君素自前方快步跑来,冲他耸了耸肩。
“陛下夜间便下了旨意,城南府兵尽归段将军统领。城西那边,自有宇文将军收拢骁果军御敌。大将军命某前来相告,他无圣命,不好越俎代庖。你等冲杀一夜也甚是辛苦,不如与某合营,暂歇一刻。”
“原来是这般……”
李世民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心说你们能歇,我却不敢歇。我爸爸的儿子们都还没找到呢。
“替某转告大将军,某还要去寻失散的部属,便不在此逗留了。若遇到在下三弟,还请让他在此相候!”
“一定!”
相人相视抱拳,便各自回转。
这边李世民带着队伍向西奔过伊水,一路不断遇到向城南汇合的府兵战营,也有头铁不知撤退的敌军,还在小规模的战斗。
随着天光大亮,隋军终于开始扳回劣势,逐步反攻。而冲杀了一夜的乱军,也开始在各个兵头的收拢下,有意识的回缩撤退。
双方自洛水到伊水沿岸渐次分隔相峙,各自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甘心的味道。
不少自伊阙、大谷方向溃散回援的队伍集结收拢,寻找自己的主官将校。有些勤王军已经崩没了编制,到处都能见到有气急败坏的将领在抓逃兵。
然而李世民一直没寻到某杠精的身影。
二十里外,香山顶端。
“啊~~唔~~!”
李大德打着哈欠钻出树枝搭建的窝棚,狠狠的伸了个懒腰。
这一晚虽然乱,但大规模交战的声音总归传不到他这儿来。便是有火光晃眼,翻个身也就啥也看不到了。
寻了一处能看到东面日出的方位,李大德摆好架势,开始了例行早操。
其他人也都按部就班,该打水的去打水,该做饭的去做饭。在某黑心东家身边待久了,这一套流程都是做熟了的,甚至像郭通等人身上,带的最多的便是调料。
倒是原本他休息的那处小窝棚,在某人的五禽戏做到“第三禽”的时候,随着某个童声惊叫,忽然就塌了。
一脸慌乱的李元吉自其中爬出,寻了一圈,待看见东面摆造型的某人便松了口气,挠着屁股转身找地方嘘嘘。
“切!”
李大德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这熊孩子昨晚非缠着要和他一起睡,可是让他烦的够呛。但到底是一奶同胞,且他自己心底其实也存着忐忑,不太敢独自躺在黑暗里,便半推半就的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