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庄子里,每个人都负责一个苗圃,专门种植花草。
这其实是个闲差,若是做完了自己的事,就有自己的时间,有些农妇会做点手工活补贴家用。
李明韫扶着左嬷嬷的胳膊,往花圃走去,春雨默默跟在后头。
暮春至,天气不似早春那般冷冰冰,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是啊,都盛开了。”李明韫一笑,“和花绥堂那里的花一样好看。”
“花绥堂,是个好地方。”左嬷嬷接了话,“奴婢前两年去过一回,开得很好,让奴婢想起了益州城外的那座山。”
益州那座茗山啊。
李明韫低声说是。
上面的花漫山遍野,是很好看,只不过那时她还年幼,没去过几回,印象有些模糊了。
“在益州,挺好的。”她说道。
“小姐是想益州的日子吧?”左嬷嬷转头看向她,眼里微微闪烁,“小姐在那里长大,身边只有老爷夫人……”
“还有二哥。”李明韫补充道,“二哥也在。”
她自小和二哥在益州长大,他们都想再回到益州那宅子里,和父亲母亲一起。
至于明维,他出生的晚,已经不记得益州的事了。
“瞧瞧奴婢这记性。”左嬷嬷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差点把二少爷给忘了。”
“老爷夫人去益州前,先派了人把二少爷带回光州,因为老太爷很喜欢二少爷,想留在自己身边养着。”
她说着,想到这些事只觉得有趣。
“结果二少爷死活不愿意,一路哭着闹着,连回了光州待了几个月都不消停……”
“最后老太爷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让人把二少爷送到益州……”
李明韫笑了笑。
“我听我娘也说过,二哥吵了几个月,把祖父吵得不耐烦,才如愿以偿去了益州。”她含着笑意说道。
春雨也在后头掩嘴偷笑。
她并不知,二少爷还有这样耍无赖的一面。
左嬷嬷说得兴头上,挥着胳膊做了个动作。
“二少爷一到益州,见夫人怀里抱着个娃娃,当场就哭了,哭声特别大,吵得整个院里的人都捂住了耳朵。”
“最后好说歹说,这是他妹妹,跟他最亲,才止住了哭声。”
“从此以后,二少爷就最喜欢小姐您了,每日一大早起床,就跑到夫人处看小姐您醒了没……连打更的都没他准时呢!”
李明韫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顺着柔和微风传到远处,随浓郁花香一起散播开来。
几个农妇好奇地看过来,也不知所以地笑了。
笑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会感染到别人。
李明韫好久没这样笑过。
她边笑边在想,上一次这样开怀大笑,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在她生辰之日?
可那日她很难过,还哭了。
再早之前,是去花绥堂那一日,她遇上了杀手,最后是那位周公子救了她,然后她被周公子给逗笑了。
再往前数,就有很多笑的瞬间了。
她不想再数了,只想笑,借着二哥的这一点傻事,笑个够。
笑声如同清脆的银铃声一般,不停息的是挥舞着它的人。
但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笑出来了,一滴泪从眼角淌出,顺着脸颊流到嘴角。
她偏过头捂住了脸,笑声也因此止住。
“二哥那时候,很高兴吧。”她说道,声音仿佛从泥土里冒出来,沉沉闷闷。
一瞬之间情绪低落,这让春雨赶紧上前来拉着她。
左嬷嬷也觉察出很大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收敛。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李明韫摇头,说话声从指缝中流出,夹杂着无声的哭泣。
原来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可以变化得这么快,快到让人抓不住,恍惚间以为方才的喜悦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