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疏锦想的倒不是为争取侯爵夫人的位置,而是突然联想到临终前的那次不慎落湖。
为了防止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她连最亲近的谨怡都没告诉,其实是那晚有人推了她,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证据,再加上病痛缠身,也无心思去追究了。
只是她突然有种感觉,上一世她落河,从而导致未参加国宴绝非偶然。
她和谭渺渺都是将军府嫡长女,年龄又相仿,自然会被世人放在一起比较。
父亲的官职已经压了一头,女儿又在各个方面都是翘楚,所以谭渺渺明里暗里针对她不计其数。
当年的蔺疏瑾虽秉持着不要徒生事端,但因着年轻气盛,终是没禁受住谭渺渺的挑拨,私下比舞,而且是一众人一起比舞,碰撞在一起,冲破围栏落入河中也属正常。
后来她也以为只是个意外,没细想这件事,再加上婚事的操劳,就不了了之了。
可奇怪的地方在于,她上一世死前被人推落湖中后,又回到廊桥上细看,她记得被推那晚,那个人的力气非常大,不是简单的肢体碰撞能够匹及的力量,然而围栏却没有丝毫断裂的痕迹......
虽然现在还不好下断论,但总觉得她落湖此事蹊跷,和谭渺渺脱不开关系,她平生少与人结怨,只除此一人,每每无端挑衅。
“镇远将军蔺道远之女,蔺疏锦。”
被叫名字,蔺疏锦回过神,起身,不自觉的朝着谭渺渺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目光中尽是挑衅。
她目前没有十足的把握断定是她所为,只能攥紧拳头,不论是谁,她都会让她付出代价,她此生不愿受他人摆布,但更不愿遭他人算计。
蔺疏锦换上舞服一步步向宴会中心走去,目光中带着凌冽,想要县主之位?下辈子吧。
却忽略了一旁谭渺渺指尖轻转酒杯,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她挑选的是一支唐朝的舞《春莺啭》。
伴着丝竹,月光下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倾泻如瀑,出尘若仙,却又傲世而立,婀娜身姿,轻盈莲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如同月下潋滟的湖水,清冷而深邃。
由于太过专注舞步,看不见文武百官的诚惶诚恐,而坐席上的窃窃私语,均被挡在丝竹管乐之下。
春风掀起一阵桃花纷纷飘落,在桃花的点缀下,她的一颦一笑,婉转抬头,纤纤细腰,凌波微步,无一不落入首位那双晦暗难测的瞳眸里。
这是顾长暮第二次看到有人敢在他面前跳《春莺啭》,第一次也是在桃花树下,女人巧笑倩兮,带着世上独有的温柔,一步步向他走来,渐渐地,视线重叠,目光中出现另一个女子的面孔,温柔不复,带着独有的孤傲和不可僭越。
这原本只是个轻柔曼妙的舞蹈,最适豆蔻年华的女子展示其生机盎然,风华绝代,可是他却在这场空灵中,看出淡淡忧伤,许是作舞人自己都未察觉不经意间流淌出的情绪。
不知是为桃花易逝伤感,还是为美人薄命哀痛。
轻舒长袖,一舞毕。
蔺疏锦跪叩在地上,等待圣上发号施令,几百人的宴会却莫名的静寂,就连觥筹交错和文武百官的交谈声都不见了踪影。
她想着,纵使得不到赏赐也不至于一语不发吧。
不久,那个穿着玄紫色长袍的摄政王轻拍了拍手掌,道了句,“好。”话里不知是喜是怒。
一众人等皆惶恐般跪倒在地,“摄政王息怒。”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耳边便传来皇帝带有暗讽的声音,“好一舞《春莺啭》,蔺将军之女果然非池中物,朕记得皇叔的母亲在教坊司名动天下的时候,正是因着这一舞...《春莺啭》。”他还特地加重了后三个字。
韵曲阁是教贵女跳舞的地方,而教坊司...则是教伶人。
摄政王的生母是伶人一直是大忌。
蔺疏瑾才后知后觉,后又想起今天早上二妹蔺疏碧一反常态,而她一向与谭渺渺交好,一下子便恍然大悟,原来她们不只想要县主之位,她们更想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