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木头人那样任人摆布,不说话,也不哭。死眉瞪眼的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脑子里无数次浮现到出我用竹竿挑断死人脖子的景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死人来复仇了,杀死了老爸,害死了奶奶,都是我的错。
老妈哭得死去活来,我就像失魂的木头人,任凭别人怎么摆布。就给奶奶、老爸磕头,也是别人按住我的头磕,下跪,也是有人喊我,才僵直的姿势下跪。
在守灵的日子里,那条黄狗,卷缩在老爸跟奶奶的棺材边上,不吃不喝,几天下来,就皮包骨头。很多人都说这条狗比人重情义,要是长此下去,这条狗目测要陪主人去了。
深夜,我木讷的坐在凳子上,老妈哭了又哭,眼泪水都快流干了,想到老爸对她的好,想到奶奶慈母般的胸怀,她又哇哇大哭。
很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就像傻子似的看着黄狗消瘦,看老妈哭得死去活来。
农村的灵堂布置得很简单,我不吭不响,不哭不闹,就跟没有生命丢魂的傀儡一般,坐在那,直到牟师傅急匆匆赶来。他挺会安慰人的,安慰了我老妈,又安慰我,好话说尽,我就是无动于衷。
表面上我无动于衷,实际上我心里在说:是我挑断你的头,你要找就来找我。我这话是对死人说的,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我这样子当真吓住老妈。
只听她问牟师傅道:“这孩子怎么了?”
牟师傅不是医生,却用医生看病那套,掀了我的眼皮,捏了我的手,我没有抗拒,任凭他折腾,然后他说:“失魂吧!”
“要招魂?”
“嗯。”牟师傅点头,然后拿出纸笔,老妈说出来老爸的身高尺寸,还有奶奶的一并说出来,这样才好定制棺材。
老妈说了尺寸,然后又说老爸生前一直想要一块表,一辆自行车。
牟师傅说这些都可以办到,还问老妈需要什么。
老妈说:“你算算看,什么日子下葬合适?”
牟师傅说:“他们死于不情愿,需要诵经超度。”牟师傅说得没错,我看了老爸的样子,他死瞪着一双眼,怎么抹也不瞑目,就像瞪着谁似的,有人说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猜可能是那个被我挑断脑袋的人。
“那行,你看着办,需要多少用度算一下,我想法子凑钱。”
饿饭的年代,家里死个人,亲戚还好送十块钱一扎草纸,队里有人来随礼,要么是两斤灰面,要么就是一斤黄豆,还有干脆抬了一张嘴,来帮忙吃。就我们队里,有一个赖皮,别人喊他傻子,傻里傻气,吃起饭来却吓死人。
端的碗比他的头还大,要吃足足两大碗,走时抹嘴说才吃了个半饱。
再说我家里的事,那晚上牟师傅跟老妈谈事,谈到很晚才走。
牟师傅出去,老妈送他,我独自一人看着老爸,奶奶的遗像,那条大黄狗就卷缩在我的腿边,一动不动,偶尔叹息一声。
以前我觉得没什么,现在感觉它叹息的声音像极了人在叹息,死寂之后猛然听见,还真把我吓了一跳。
我脑子里又联想起来,那个被我挑断脑袋的人,会不会附身在大黄身上,故意饿死大黄,亲眼看我们家败落,看老爸奶奶被埋在土里然后再回来收拾我们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