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
芈枢瞪大眼,忽然站了起来,颤着身子道:“寡人早就觉着活人祭祀不妥了!可上一代大巫,也就寡人的父亲却跟我说,活人祭祀才显诚心。我当时不解,问为何?寡人父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上代大巫这样教的,那个人是我祖父。”
他脸色越来越白,“屈令说得对,本来我楚人并无活人祭祀的习俗,也是得封了诸侯才开始的。而楚国每一代国君都兼职大巫,一代传一代,难道是?”
他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如果魔物附体,并不发作,只附在那人身上操控那人,利用那人行恶来聚集怨气养魔……
他不敢往下想了。
这太可怕了!
魔不是没出现过,而是一直隐藏在人群里!
如今现身……
只能说明大魔已养的差不多了……
淼淼垂着头,嘴角划过一丝笑。
一番装痴卖傻的表演不就是为了让你自己脑补吗?
还是师姐厉害啊!
这心机……
元婴老怪惹不得啊!
忽然又觉很庆幸。
幸好师父师姐都跟着过来了,不但还能相见,还能给自己出谋划策。不然就自己这脑子,怎么可能想出这些点子?师姐这挖坑的本事不得不服!
她不是挖一个坑给人跳,她是挖了个连环深坑,人跳下去后,还自己伸出手把自己埋了,而且埋得心甘情愿。你想得到的,他会想;你想不到的,他也会给你补上。
这叫什么啊?
迪化啊!师姐,果然恐怖啊!
而至于紫气那番说辞,则是淼淼自己加上去的。她用自己第一辈子学到的那点历史知识为参考,思来想去好久,最终决定抛个诱饵出来给楚王吃。
虽然给楚王埋下了野心的种子会造成更多杀戮,但是,不破不立!这世道已经够糟了,也不能再糟到哪里去了。干脆,毁了,重建吧!
届时,凡人困苦,她便可做些手脚,号召凡人与修士联盟,若计划进行的顺利,那么只要痛苦上十几二十年,凡人与修士的痛苦都可解除。
凡人无根基,只能仰仗修士的力量,届时只要能正确引导,那么凡人与修士就会成为很好的合作关系,就像沧澜大陆那样。修士为凡人挡风遮雨,凡人提供信仰之力给修士,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也是最和谐的。
想要实现这个目标还需要付出许多努力,但是第一步,就要把现有的世界砸碎,推倒重来!
见楚王那既忐忑又兴奋的样子,淼淼咧咧嘴,无声地笑了。
半夜里,一群巫师进了宫。淼淼放出神识,感知着他们匍匐在楚王脚下哭泣崩溃的情绪,不由咂嘴。
还以为这些巫师有什么本事呢,弄了半天,就是一群神棍而已。
连自己的结界都看不出来,还敢大放厥词,懂天道的心意?
天道是神,神哪来什么情绪?有情绪的神那便不再是神了。
放出阿稚,任由阿稚在结界上扑腾,看着楚王被吓得晕厥后,淼淼知道,取消活人祭祀这事谁也无法阻止了。
毕竟,命是自己的。
而且,他还是个王呢!好好的日子过着不香吗?干嘛要折腾自己?
连续几日,阿稚都在楚王宫外折腾,后面干脆飞出去去折腾那些巫师与贵族,不出三日,整个王都都人心惶惶的,而芈固也终于支撑不住,“堕魔”了。
这下好了!
谁也不敢反对了,取消就取消吧!
咱得好好活着!
活人祭祀被取消了,而楚王对淼淼的信任也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
那魔看起来太厉害了,可愣是没能进他寝宫一步。就是这魔物也实在狡猾,每次淼淼提剑而来时,它就跑了。淼淼扑空了几次都没抓到,可见这玩意的狡猾!
这玩意有智慧,不能硬顶,既是因祭祀而起的祸事,那自然是要取消祭祀,然后让淼淼超度一番。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楚王拖着病体,亲自命人搭建起了超度的法场,然后选了个日子,由淼淼主持,进行超度。
淼淼穿上自己最好的道袍,戴上紫金道冠,手拿拂尘,登上了超度台。
台下,满是人。
各路贵族也穿上了大礼服,一脸肃穆,显是对这场超度很重视。
几个巫师没有出现,听说因为没本事抵抗魔物,已被楚王下令关起来了。
淼淼收回目光,慢慢坐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在他们想来,山门的超度定是极为复杂的,毕竟他们的祭祀都这么复杂了,没道理山门的超度会简单。
当时令他们感到吃惊的事发生了。
只见台上那女子坐了下来,点了香,朝天拜拜,朝地拜拜后,便又坐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念经了。
这就是山门超度?
大家傻眼了!
这么随意简单的,当真是在超度?怕不是在玩吧?
心里满是疑问,可国君不发问,他们也不敢造次。
淼淼将这些人的神情收在眼里,心里冷笑。
真正的超度是靠修士自己的功德、修为来超度的。功德安抚亡灵,修为压制亡灵怨气,依托经文的力量,将亡灵送入灵魂,这才是正道的超度之法。
那等搞一堆花样的,都是糊弄鬼的。不但搞不好,还会让亡灵生气。比如,祭品给上猪羊鱼鸭,如此不但不能超度亡灵,反而亡灵要因祭品被杀而背上因果。
搞了半天,罪孽没少,反而增加了,亡灵能不怨吗?
清朗的声音从超度台上传出,淼淼眼前的世界变了。
她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向自己走来,他们或无头,或无手,或肚破肠烂,或皮肤干枯如干尸……他们哭嚎着,尖叫着,在凡俗看不到的世界里,朝着超度台涌去。
无数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袭来,压在淼淼身上,如千斤般沉重。
如诉如泣的悲鸣传入耳中,挤进心间,那一瞬间,淼淼似乎感受到了无数人临死前所经历的痛苦、恐惧、愤怒。
她闭上眼,轻叹了口气,望向了天空。
不知在那九天之上的神听了这样的悲鸣会不会因此失去神性?为这些可怜的人流下一滴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