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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玉石桥

“是有什么问题?”

“不,没什么。”未雨笑了笑,“既然想不起来就随它去。”

“是的。我来圣平宁之前几乎已经丢了性命。但那些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很模糊。只记得几个片段,我的记忆有点不太好。”

未雨若有所思:“你不觉得,活着,能忘记一些事反倒是种幸运。”

“你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有些道理。”

“世上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但依然可以活得很快乐。”未雨露出一副哲学家的表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忘掉过去的机会。”

“嗯。”

“就是这样。对了,你如果没什么事……”

“啊!对!那个……”花盛打断了她的话,他差点忘记了演出的事,“后天晚上有没有空?那个赢了乐队,有个演出。”

“赢了乐队?”

“是了赢乐队。”

“乐鹰吧?”

“对,对的!乐鹰。没错!”花盛理了理思路,“你有空么?我想请你,一起去看。”

“你也听乐鹰的歌?”未雨的提问一下子把花盛问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直白的问题。花盛对乐鹰可说是一问三不知。他之所以买乐鹰的演出门票,是因为他觉得热门乐队的演出,每个女孩子多半会喜欢。

乐鹰究竟唱过什么歌,他一首也没听过。

这就很尴尬了。如果未雨压根不喜欢乐鹰怎么办?花盛心里暗自责怪考虑不周。

“他们唱的,才叫真正的音乐。”未雨说。

这句话仿佛让花盛看到了救命稻草,让坠入深渊里的他看到一丝曙光。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未雨给的这台阶,使得花盛不至于跌落下来。

未雨:“很多人说,现在音乐已死。很多真正热爱音乐、有才华的音乐人,几乎连自己都养不活。因为听众们相比需要花钱的好音乐,更愿意去听不用花钱的。”

“这样,原来在哪里都差不多。”花盛说。

“有才华的音乐人,还常常会被因哗众取宠而赚大钱的人嘲笑、排挤、看不起。于是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放弃理想,选择迎合听众,写没有营养、歌词离奇的歌曲。之后,听众们审美被进一步拉低,以至于无法分辨好坏,只关心什么歌流不流行。”

“多数艺术大师在自己那个年代都被排挤,过得很落魄。”花盛说,“我猜可能是因为人本身都是拒绝成长的,待在原地对人而言更有安全感,所以人们更愿接纳理解范围内的东西。”

“所以做音乐的,尤其是做好音乐的人多半很痛苦。”未雨说,“乐鹰这支乐队就始终坚持自我,写有自己符号的音乐。没有听众的那些日子,即使边工作边义务演出时,也没有放弃互相扶持。最终熬到了属于他们的时代,未来的人们也都会记得他们。”

“你对他们很了解。”花盛说。

未雨笑了笑:“任何事不都是如此么?当你坚信你做的是你热爱的,就算受到阻扰、没人理解,也都值得去做。因为这世上你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能相信谁?”

“做个有目标的人,然后坚持相信自己。”花盛点了点头。

他翻了翻袖口,发现翻错袖子。又找了另外一个,翻了许久才找到两张皱巴巴的演唱会门票。

“这票可不便宜。”未雨略微有些惊奇,“你这么随便放,容易弄丢。”

“是啊。我不太擅长保管东西。所以,要不还是放在你那里保管吧!”

“行!等你找到陪你去的人再问我拿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刚才还觉得你傻傻的,看不出心思还挺活络嘛!”未雨笑笑,“这是要强迫未雨陪你去看演出?”

“没有没有……”

未雨低头思索了一下:“但是那天,我可能有点事。”

“哎??”花盛又如坠深渊,“你没时间去?”

未雨沉吟了会,道:“确实有点事情要办,可能走开半个时辰,入场迟到一会。但随后应该可以去。”

花盛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天神显灵,并没有落空。

“我也很久没去灯会了。”未雨说道。

“灯会?”

“在圣平宁,演唱会和灯会是在一起的呀。”未雨歪着脖子笑了。

花盛挠了挠头。

桥上艳阳高照,春风流动。湖畔的柳树枝来回摇曳,未雨的发梢也被微风带起。花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美好。他对自己说,很多事就是如此,只要一点点勇气,就有机会去改变。

如果你对未来越有期待,那么你就越会热爱生命本身。

午后的白玉石桥上只有花盛与未雨。平和如镜的湖面倒映着这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时间变得很慢。此时花盛已没有心思顾及其它事,对他而言,每分每秒都停留在这如诗如画般的下午。

未来,是未曾到来的时间。而后天,是明天的明天。

如果你非常期待未来的某件事,那即使是明天的明天,也会像明年的明年那般漫长。

第二天的修炼结束以后,花盛洗干净院服。在院子里对着一朵花蕾,念起仙咒。随着他的手指,那花蕾花瓣开始旋转,然后渐渐展开。

太上小君捧着书本从背后经过,随口道:“犯什么花痴?”

“啊!没有!”花盛大喊一声,那朵花蕾瞬间枯萎掉落。

“福生无量天尊!造孽造孽!这鲜花又哪里开罪与你?”太上小君走上来,手扶住枯萎的花朵,掉落的花瓣瞬间奇迹般飞舞起来,长回原处,在他手掌中又恢复成美丽可人的鲜花,“无事变花痴,多半是约了女生。”

花盛一时哑口无言,缓了一会问:“太上小君,我想问你。圣平宁的仙、人、灵可以在一起么?”

太上小君大吃一惊:“哎?你看中哪个神仙小姐姐?”

“嘘!”花盛用食指放在嘴上,气急败坏地叫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哪像随便问问,脸上明明写着:我就是感情的地下工作者!”太上小君指着花盛的额头。

花盛慌忙跑到镜子前,额头上当然什么字都没有。回头见到太上小君双腿盘坐悬浮于空中,右手握拳托着下巴,对他说道:“果不其然!你这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

“可别出去乱说。”

“在下懂易经八卦。可不会去八卦这种事情。啊哈!”太上小君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飘回自己屋子去了,屋里传出他的声音:“都是现代社会了。仙、人、灵三族不禁止交往。但像上次说的三族寿命不同,要好自为之免得自寻烦恼。”

花盛随口又问道:“太上小君,你有和谁交往么?”

“咦?好奇怪。我是凭自己本事单身的,为什么要交女朋友?”

“……”

花盛沉默着走回自己屋里。他想到未雨是灵族,既然这样的话,她现在多少岁?不过按太上小君所言,在习院里的三族年龄相近,只是两人不但将来寿命截然不同。花盛心中一团乱麻。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花盛和未雨约着在梨园中心入口处碰面,他打听了一下位置。从术道习院东门出去走约二十分钟就能到。

这是他大半年以来首次踏出术道习院大门。或许是习院太大,住在其中就像个小世界。而当他走出习院后,才忽然领悟到圣平宁远远不止这个小世界。

大街上能见到不同年龄的居民人来人往,也见到装修华丽、古典气派的超大型客栈、药铺、饭馆和各式各类的建筑群。

街边的店铺内,身着各类工作衣物的伙计们正忙着给客人打包购买的货品,并客气地送到店门外招呼着再来。客人离开前亦拱手作揖,到处是一派祥和热闹的市井气象。

悬浮于地面之上的载具车辆有条不紊地在街道上穿行,车中乘客有的仰望窗外,有的谈笑风生,有的像在看书,低头不语。

人行街道两边是清凉干净的青石板路。走在青石板上,阵阵凉意从花盛穿着的布鞋下传来,盛夏之中一点不觉得闷热,反而令使人精神抖擞。花盛边走边感叹,如果第一次工业革命发生在唐宋元明之时,那么世界会不会就是这般景色?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蔚蓝的天空变成了紫色。店铺里的伙计走出门,用手一指悬挂在门口的灯笼,那几只灯笼渐渐亮了起来。随即空中又不知何方飘来一排排红灯笼,整齐地排列在街道两旁,从远至近逐个点亮。一瞬间,整条街上灯火通明。

原来到了晚上路灯才会飘来。白天不占用任何空间。花盛啧啧称奇。

不多时,已经走到了堤岸旁。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宽阔的湖面上布满片片荷叶,那朵朵盛开的荷花不仅呈现出七色,也透出幽暗神秘的光晕,将湖面点缀得如繁星点点的夜空。距离河堤较近处的湖中,搭建着各色神话和历史背景的彩灯,有盘古开天辟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孔明借东风等等传说故事。

河堤前方则明显热闹很多,空中被数以千计红色、黄色的照明灯笼布满。熙熙攘攘的热闹夜市映入花盛眼帘。

集市的门口有个牌楼,上用楷书题字“梨园音乐中心”,原来这里就是梨园中心的入口。宽阔的入口长廊是个灯会,除了长廊半空中悬浮的彩灯,两边有各种小商贩在叫卖着各类奇趣的工艺品和小吃茶饮。

花盛左顾右盼,等了约有两炷香的时间仍不见未雨身影。焦虑感像一条毛毛虫,慢慢爬上他充满期盼的心头。

他这才想起上次仅仅是和未雨约好时间地点,连联系方式居然都忘了留。他寻思,难道是等错地方了?

就在此刻,花盛看到一位身着透明纱衣的婀娜少女,踩着棉花般柔软约半丈宽的祥云从空中徐徐飘落。在随风摇曳的双袖慢慢落定后,她低头用衣袖往腿上轻轻拂过,似在拂去脚下的云彩。等祥云四散开去后,少女抬起头。果然就是她,未雨。

原本就眉目如画,又穿着薄纱身影玲珑剔透的未雨,一时吸引到了四周围的目光。看着她缓步走向自己,花盛的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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