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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又灵没有什么想带走的。
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熟悉到了骨子里。
不是不想带走,而是不想离开。
从出生起,江又买就生活在这座小镇里,一次也没有离开过。
一次也没有。
这些老物件,无声无息的陪伴着江又灵长大。
目之所即,皆可给予他安宁。
他无法预测,离开之后,是怎么样的生活。
汉又灵垂下眼睛,看了阿婆亲手缝的衬衫半响,这件衣服,他很早就洗干净了。
叹了口气,他轻轻的将它叠起来,和相册一起放进竹编的提箱里。
这个陪了他许久的老伙计,也在那一天被树枝刮破了。
到最后,他那口竹编的小箱,只装了半箱衣物,一本相删。
黎淑兰也没有什么想带走的。
在她的认知中,平江城里的学校,课本和小镇里是不一样的,没必要带。
至于衣物,她早早的,就在平江城的房子里,为她的孩子准备了很多。
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有一间装修好的,属于江又灵的房间。
江又灵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提着箱子从厢房里出来时,黎淑兰正站在空荡荡的堂屋里。
她瞧见他,目光一亮,露出几分欣慰与满足的神色。
那是她买的衣服。
她的孩子,比她想象的更优秀,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看不够一般。
墙上的黑白照前,小小的桌案上,金色的小铜炉里,插着无数燃尽的香根,还有几支长长的香正在燃烧。
熏得整个屋子,都是红香独有的烟火味。
江又灵情不自禁的往墙上看去,阿婆静静的对他微笑,眼中一如既往的,慈祥的颜色,他的脚步不禁顿了顿,回过身去,套了件外套。
阿婆会担心的。
江又灵走到门口,弯下身,狸花乖巧的跳起来,被他一只胳膊抱在怀里,蹭了蹭,轻轻的喵了一声。
他将箱子放在门口。
抱着狸花儿,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走动,看有些落灰的墙壁,看颜色深沉的横梁,看缺了边角的桌椅,看坑坑洼洼的水壶。
前廊,后院,厨房,水室,小菜园。
还有——阿婆的房间。
他最后,深深的,认真的看着这座承载了他十四年的老房子,不漏过一点一滴。
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刻印到脑海里。
黎淑兰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黑色的眼睛有些湿润,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房子里的变化。
她好些年,没有回来过了。
但是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想恋……孩子,怎么可能不念家。
狸花儿却一直埋着头,闷在江又灵的怀里,只时不时的蹭一下,安静的过分。
时间过得很慢,又像过得很快。
江又灵将整座屋子逛完了,回到客厅里,目光仍旧紧紧的盯着墙面,不愿意动。
他甚至有些埋怨。
为什么要逛的这样快,屋子,为什么这样小。
还看不够啊。
十四年,怎么看得够。
怀里的狸花儿,轻轻喵了一声,江又灵低下头,浅色的眼睛对上狸花儿天真的,玻璃似的绿曈,手指轻轻的为她梳理杂色的毛发。
他咬了咬牙,猛的转身,屋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照在堂屋里铺满灰砖的地上,只有两道长长的影子。
江又灵没有回头回头。
黎淑兰留在最后,踌躇的在门前转了一圈,终于出去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狠心,关上了门。
木头门吱呀一声,像最后的呻吟。
她将门锁落下,眼睛里忽然落出泪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死掉了。
门口停着辆面包车,看着有些老旧,却洗得还挺干净。
开着的车窗里,叔舅嘴里咬着烟,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四处张望,手搭着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
看到两人出来。
他嗯了一声:“来了——东西都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