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远出生于八九年,改革开放刚过去十几年,城市化刚刚兴起,入城打工潮风靡,暮远的爸爸妈妈也是这一批浪潮中的人,夫妻两一个在工厂上班,一个在服装店上班,忙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的工作,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刚出生不久的暮远便被丢在了奶奶家。
奶奶年纪大了,照顾孩子总是有些力不从心,出生时九斤重的暮远到了三四岁时已经很瘦了,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就更是瘦的不成人形。
暮瑶妈妈还记得有一次春节时回家,看见暮远像个泥猴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别的小孩丢沙包,跳皮筋,晚上回到家肚子饿的咕咕叫,匆忙跑到灶台边上啃了一块饼,就着萝卜干,虽然脸上一副嫌恶的样子,但还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她忙从包里取出饼干递给他,但暮远看向她的目光却那么陌生,他摇了摇头抱着饼跑回自己房里。
由于工作繁忙,夫妻两有时一个月也无法回来看望孩子,时间一长,就算是亲生的母子也疏离了,自小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暮远已经没有了父母这个概念。
第五枚记忆碎片的场景中,那女子看着暮远的背影,神色黯然,眼睛微红。
画面中的暮远与陈墨三人见过的暮远截然不同,在暮瑶记忆中的暮远总是穿着深蓝色的校服,眉清目秀,言行举止都是十分温和;而女子记忆中的暮远却是一个冷漠而又疏离的泥猴子形象。
之后,在县城里稍稍安顿下来后,暮远的母亲毅然决然的将他带回县城的新家里,起初三人多有磨合,暮远与自己的父母颇为疏远,甚至恨他们将自己带离奶奶身边,因此常常大发脾气,为此,夫妻两也只能耐心的开解他;更麻烦的是因为那一段时间的营养不良,暮远的身体比其他孩子羸弱的多,每到春夏之交时感冒发烧就随之而来,且常常是在半夜里高烧不退,每到这时暮远妈妈就心急如焚,匆忙披衣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暮远送去医院。
那时还没有出租车,县城里的交通工具以自行车为主,商用的则是需要人力去踩的三轮车,四面不遮,只有下雨的时候才会把后面座位上的篷子竖起来遮雨,而踩三轮车的人就披着雨衣在雨天里一通猛踩,拉客的人十分费力,坐在后面座位上的客人也不见得舒服。
雨从外面渗进来,女子把昏昏沉沉的暮远抱在怀里,手臂向外蜷着为他遮挡渗进来的雨水。
暮远忽然睁开了眼,看见女子疲惫的面容和双眼,女子也看见他睁开了眼,轻声道:“暮远,你在妈妈怀里睡一会儿,很快就到医院了”,
暮远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道:“妈,对不起啊”,
这两年来母子两时有争吵,多是她败下阵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所以就算他做错了什么,就算他故意和自己作对她也忍了,面对他时她总是最大限度的表现出自己的耐心,两年了,终于换来他这一句认同;女子手指一缩,臂弯也不自禁的微微一紧,泪水便划过脸庞......
第六枚记忆碎片是六枚碎片中最大的,是纪小烟在暮瑶家对面的小房子里找到的,小房子在一家服装店旁边,一家三口以前就是住在那个小房子里,那也是暮瑶妈妈最无法忘却的地方。
第七枚记忆碎片是在县城医院里找到的,记录的是暮瑶出生的那一天,小姑娘刚出生时粉红的一团,女子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丈夫和暮远也站在一旁笑,这时夫妻两工作稳定,又添了一个女儿,一家四口都对未来满是憧憬。
只是没过多久,厂里又繁忙了起来,哥哥暮远读了初中,住在学校里已经不用他们操什么心了,但妹妹暮瑶还小,一刻也离不了人,夫妻两只能轮流请假照顾孩子,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请邻居帮忙照看一下,饶是如此对夫妻两来说也是够辛苦的了。
一天夜里,夫妻两都夜不能寐,暮瑶在母亲身旁咿呀学语,母亲开心的逗弄着她,丈夫却在一旁默默的点上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