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一席话,当然是发自肺腑。此人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在以前做贼的时候,别人倾心接待他,他也倾心对待对方。
如果别人轻视他,他可以杀人全家。
后来他开始读书,收敛心性,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喜欢的就是别人重视他,尊敬他。
关平身份不低,乃是汉寿亭侯偏将军关羽之子,这么来与他交朋友,他当然欣然。
不过二人毕竟只是初次见面而已,甘宁也无话可说。关平却是有话说,他早就盘算好几天了。
只是甘宁忽然提前离开江夏,前往江东,打乱了他的步骤而已。关平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笑道:“甘壮士麾下可有擅长捕鱼的人?”
“有倒是有。”甘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麻烦甘壮士派人去捕一些鱼烧烤,我们饮酒,吃鱼,畅谈如何?”关平笑着说道。
甘宁其实归心如箭,希望尽早前往江东,投奔孙权,获得重用。但新交的朋友,这么给他面子,他当然要投桃报李。
“好。”甘宁爽快应了,让兄弟审更指派人去捕鱼,他麾下的兵不少人都能不带工具下河捕鱼。
而此刻已经下午,既然要与关平畅谈,那今天肯定走不成了。甘宁索性让麾下安营扎寨。
先把大帐立起来。
待大帐立起来之后,士卒连鱼都考好了。关平,魏延,甘宁,审更四人分别落座,一起喝酒,一边吃烤鱼。
三人都很客气的在交谈,东一说,西一说。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人,因为魏延始终矜持,基本不说话。待酒足饭饱之后,关平将鱼骨吐出,将酒碗放下。拱手对甘宁说道:“甘兄,听说甘兄本是来投奔刘镇南的,只是刘镇南轻视甘兄,甘兄才投奔了黄祖。”
“确有其事,那刘表儒人不懂军事,我看他迟早为人所并,终究成不了大事。”甘宁已经下定决心去投奔孙权,又对关平很是亲近,便很是爽快的说道。
“甘兄说的是,刘镇南冢中枯骨而已。但以我观之,这黄祖却是比刘表还要不堪。”
关平泰然自若,却说出虎狼之词。
刘表远在襄阳,但是黄祖却近在江夏。而且甘宁目前还算是黄祖部下,甘宁虽然与关平颇为亲近(主要是关平身份高,又看得起他),但没有交心到那种份上。
甘宁却是没有与说刘表一样说黄祖,只是打哈哈道:“黄江夏(指黄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甘兄可是疑我?”关平神色不变,却再出虎狼之词。
“小将军为何如此说?”甘宁惊讶道,审更也都是露出惊讶之色,不知道关平为何如此说话。
“甘兄熊虎之将,顾盼之间威仪自生。却屡投庸主。不见重用。本该郁郁才对,但我现在看甘兄你眉目不见郁郁,反而如鱼入海,畅快自在。我看兄长托名去做县令,恐怕是要往投江东,面见孙权吧?”
关平右手平放在胸前,竖起大拇指,拍了甘宁马屁,然后食指指向甘宁,言辞凿凿。
甘宁,审更闻言惊悚,对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何此人对我们与苏飞的谋略,如此清楚,仿佛是亲眼所见一般?
甘宁更是脸色紧绷,莫非是我真的太得意忘形,露出破绽?
关平望见二人表情,嘿染一笑,觉得膝盖有些不舒服,站起改为盘坐,自信道:“看来我猜对了。”
甘宁城府没有那么深,此刻被揭穿,没有厚脸皮反驳,也更加没有说辞。反而审更说道:“小将军言语太重,我们兄弟二人承受不起。要知道黄太守待我们兄弟不薄,我们兄弟岂会离他而去。”
关平看了一眼审更,却没鸟此人。而是笑着自顾自说道:“想那江东,确实是好地方。北有长江天堑,南有崇山峻岭,黄巾之后,衣冠南渡,颇有文人士大夫聚集江东,为孙氏所任用。张昭,张纮为其中俊杰。”
“孙坚,孙策创业,孙权继业,此人英明神武,又有群贤辅佐,胜刘表百倍。甘兄的眸光不错,选此人没错。”
甘宁被关平看穿了谋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此刻闻言,却是微微点头,因为关平所说的,就是他所想的。
孙权如此优秀,他这才愿意去投奔啊。
但是关平话锋一转,说道:“但正因为江东如此,甘兄才不可以投奔啊。”
“为何?”甘宁眉头一挑,露出疑惑之色。你刚才不是夸了三圈了吗,怎么又这么说?
“甘兄可知宛城张绣,贾诩呼?”关平有些口干,案几上也放着一碗水,于是端水饮了一口,这才问道。
“知之。”甘宁点了点头,却愈发疑惑了,这二人与他们现在说的话题,有关联吗?
“当时袁绍与曹操在河北对峙,袁绍派遣使臣招揽张绣。而当时袁绍虎踞四州,雄视天下。曹操与袁绍相比,名微军寡。张绣心动,想投袁绍。贾诩却劝说张绣投奔曹操,其中一点便是因为袁绍麾下人才济济,张绣虽然英才,但投奔袁绍之后,恐怕会寂寂无名。”
关平认真说道。
其实这是鬼话,贾诩劝说张绣投奔曹操,说了三个理由,但就是没有这个理由。
但是这件事情没有传开,甘宁肯定不知道,关平就拿来胡诌。
甘宁闻言心中一动,关平则继续说道:“甘兄熊虎之将,万人之敌。”又是一阵马屁。
一定要把甘宁吹捧的舒服才行。
然后关平继续说道:“我知,兄之。”说到这里,关平又对审更拱手,说道:“审兄也知。但世人不知。那江东孙策创业,留下周瑜,黄盖,程普,韩当,太史慈等辈,乃是一流人物,其余精英多不可数。甘兄带着数百人马投奔江东,固然会得到军候,司马等职位,但做个校尉恐怕也难。长此以往,必寂寂无名。”
甘宁本没这么想过,但是关平说的如此言辞凿凿,又是勾引,又是明示,甘宁不由自主的往这个方面想去。
这么一想,当然是坐立难安。
苏飞说的很好,岁月流逝,人生几何。甘宁少年时候肆意妄为,后来读书收敛本性,先投刘焉刘璋父子,后投奔刘表,黄祖,已经蹉跎多年了,若是再去江东,江东人才济济。
甘宁倒是很有自信与那些江东大将比一比强弱,遇到时机,也可以自信一飞冲天。
但如果没有时机呢?
如果再蹉跎三五年,甚至更久呢?
对于甘宁来说,这不是好事。
别说甘宁了,连审更也是犹豫了起来。二人本一心投奔江东,此刻却被关平胡诌乱说,大乱了心境,一时间狐疑起来。
关平心里头别说多乐呵了,穿越者啊,什么事情都知道,知道你甘宁好面子,我就拍投其所好。
知道你甘宁担心什么,我就说什么。
害怕不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