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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阴阳怪气

田尔耕连黄蟹都看的面目可憎,推开了盘子,向着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走去。

他应卯之后,会忙到晚上才回家,这锦衣卫的饭堂,自然没有蟹,他的夫人起了个大早,给他做的重阳节的饭,他也没有多少胃口。

而在这一天还有个规矩,那就是嫁出女儿的父母家,必迎女儿回家吃花糕。

如果女儿得不到欢迎,母亲就会被诟病,女儿则会怨诧,家中未出嫁的小妹则会哭泣,从家门中偷偷的溜出去,找到姑姑婶婶诉苦,这一天在大明,亦曰女儿节。

后来逐渐变成了夫妇去老丈人家做客,当然不能空着手,慢慢的就变成了送礼。

昨夜里下了雨,风尘暂时起不来,京城的空气也格外的清新,街上人影憧憧。

有佩戴长剑的豪侠剑客,行千里路至京师讨生活,在酒家喝一杯菊花酒,叹一句生活之大不易的哀怨,化在酒里,一口饮尽,再望去,又是一脸的峥嵘,生活怎么也要继续。

金水河旁的烟雨楼,在十六楼中最为有名,有小秦淮之称,楼下画舫无数,美人们撑着伞,舟上载着书画茶酒,茗炉相对,别有几分雅致,偶尔有恩客在桥头招呼,这美人们多数不应,女儿节的日子,平日里蛮横的鸨母们,也不会让她们接客。

三五好友,两三文人,挽着衣袖,谈天说地的向着城外走去,他们今日要登高望远赋诗,城外聚宝山东麓的碧云寺,就是他们的去处,那地方也算是清净,唯一遗憾的是大行之地,不可招一些歌姬助兴。

有三姑六婆扎着堆儿,上街采买菊花酒,凑在一起,话东家长,说西家短,她们的话,总是说不完,也道不尽,然后三人成虎,是非就慢慢的多了起来,一些姑娘和公子就凭白受到了牵连,变成了旷女怨夫。

尼姑、道姑、卦姑称为三姑,而六婆则为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有些地方这三姑则是尸娘、看香娘、看水碗娘。

但是不管称呼如何,都逃脱不了一个觋字,大约解一下这个字,就是走街串巷,随处可见的巫。

“收生有年,五更半夜,不得安眠,手高惯走深宅院,几辈流传。看脉知时辰远近,安胎保子母完全。搧镘的心不善。刚才则分娩,先指望洗三钱,这位官老爷,您找我有什么事?”一个稳婆唱着曲笑嘻嘻的问道。

三姑六婆在大明朝并不受人待见,从觋一字可看出,三姑六婆这些女子,周旋于富户高门或小户低檐的人家,有一张利辩之嘴,从事买卖,说事传言,总能探听到些奇怪的消息。

有诗云:老妪专能说短长,致令灾祸起萧墙。闺中若听三姑语,贞烈能叫变不良。

说的就是这些三姑六婆的嘴皮子,谁家还没点秘密事?这些姑婆的嘴,就是祸根。

大户人家平日里总是对她们避之如蛇蝎,但是用到的时候,又不得不求上门去。三姑六婆这个时候,往往都会不客气的很,弄得人更是不痛快。

张嫣出宫就是要做这道姑,三姑之一,她没什么营生的手段,读了半辈子书,性子又孤高,出了宫,难活。

“锦衣卫缇骑。”拦住稳婆的人是一个锦衣卫,名叫郭尚礼,他出示了自己的信牌。

他是田尔耕手下的一员干将,追查和光禄寺卿郝东勾连之人,因为办案得力,刚刚从阳和卫百户调到锦衣卫。

“呀!缇骑大人。”稳婆难掩自己的惊慌,提着脚,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郭尚礼一把把稳婆抓住问道:“回来,八月十五那天,北城灵春坊,光禄寺卿徐家,你去接生的对吧。”

稳婆摇着大蒲扇,眼看着走不掉,也不再想着走,听到发问,眉头一颦,说道:“是,那天可是流了不少的血,那徐家这洗三也是我办的,扣扣索索的就给了三厘银子,还大户人家,就这?”

“你在他家可见到什么生人没有,或者比较奇怪的事?”郭尚礼点头,找对人了就行。

稳婆手里的大蒲扇一停,顺手一举遮挡住了面庞,低声说道:“缇骑大人可是调查,郝东在光禄寺弄毒茶暗害天子的事?诶,大明好不容易盼来个差不多的官家,做了点差不多的事,这还没怎么滴,就西山煤田折腾了一番,这差不多,又该落水了?”

“别废话,知道什么赶紧说!”郭尚礼一听这话,眼角直跳,大明的百姓民风彪悍,也就是大明的皇帝不在乎这些个,否则真的打入非刑之正,少说得挨顿打。

稳婆手指头一撮,笑着说道:“缇骑大人,我还真知道些什么。”

“七月初的时候,我去烟雨阁给一姑娘打胎,就瞅见过这郝东在门外走来走去,郝东家是悍妇,那要是被徐家那婆娘知道了郝东在外面有了儿,那还不得把烟雨楼给掀了?那姑娘我进去打听了,虽然不说,但是我能确定,她就是郝东的姘头。”

“那姑娘叫喜儿,缇骑大人去问问,老婆子我呢,就去徐家接了趟生,知道的不多,但是这喜儿,必然知道些什么。”

郭尚礼眼神透着惊喜,这喜儿可是漏网之鱼!

他抛出三钱银子,说道:“谢了,口风严点,你知道的,有人知道了,可能会要的命。”

稳婆将手中的蒲扇放下,满脸谄媚的笑道:“缇骑大人安心,谁问我都不会说的。靠嘴皮子吃饭的人,都懂规矩。”

稳婆笑呵呵咬了咬银子,这锦衣卫办事以前都是直接抓人进诏狱,这今天办案换了个风格了,便衣上街了。

没过多久,北镇抚司的缇骑就鱼贯而出,奔着烟雨楼而去,田尔耕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人往烟雨楼里冲!

对于锦衣卫来说,办案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找不到突破口!

那郝东以为自己前后脚处理的一干二净,唯独漏了这喜儿!

显然是郝东没有来得及安排,亦或者是没法安排喜儿出逃,寄希望于喜儿不会自己暴露,或者寄希望于喜儿不会被锦衣卫们发现。

郝东觉得他做事已经很严密,平日出入烟雨楼都是走的水路,很少有人看到他,烟花楼这地方,如果连这点保密都做不好,还怎么自称小秦淮?

他平日里为了躲避自己的婆娘发现喜儿,下的功夫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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