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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飞花

秦屿哪里肯,一口饮尽杯中酒,一鼓作气喝了三杯,“张甫临!爷今天非把你揍成熊猫眼!”

他作势要打,只是当然不会真伤了人,少年们或起哄叫好或作势拉架;少女们站在一旁,侧过了身子,却还忍不住看,掩着嘴一起笑。

穆轻眉站开了些,恍惚间想起十四五岁前,在那随着父母征战的岁月里,在那缺乏先生管教的几年中,她也曾跟着兄长,带着这些孩子上房揭瓦。

若云却在此时过来,附到她耳边轻声道:“侍卫没查到,说全是贵族的庭院恐人发现,雪又掩住了打斗痕迹;又说太子爷让殿下选人去查。”

遐想如断了线的风筝,穆轻眉知道自己曾短暂拥有过那自由与快活,却终于失去了对它的掌控。她收回心思,判断了情形,没什么犹豫道:“交给画柯。”。画柯轻功与追踪术皆是了得,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若云领了吩咐离开,回来时领着几个侍女,带了不少糕点。见若云神情焦急,穆轻眉将酒壶交给侍女,让她帮忙行酒,这一轮已经换了个字,公子小姐们仍旧热热闹闹。穆轻眉和若云将糕点一盘盘放好,去取新糕点时,听见若云道:“画柯刚查完今日的世家信件,说是南安侯家的大公子前日上午经过颍川郡时巧取豪夺田产,逼得人上吊了。那苦主是个穷教书先生,如今就剩下他家的小女儿,才十三四岁,怕是连报官都没法报,只是死的毕竟是个教书人,多少有点声望。张甫杭生怕此事闹起来,便给南安侯写了信,快马加鞭送至京来,求他赶紧打点关系处理此事。”

听完心中一惊,穆轻眉手里水晶桂花糕没端稳,差点撒出来。两人将糕点摆完,穆轻眉接回酒壶,陪众人玩闹够了,总算等到他们告辞离开。

这期间穆轻眉早已经差人去将事情告诉穆青和,南安侯府侵吞田产惯了,只等一个契机,一些人脉与一番手段,便可搅动起一阵风云。

穆轻眉知道,契机已经有了,往后的一切,穆青和自会步步为营,逼得南安侯走投无路。

南安侯府的没落,已经拉开序幕。

张甫临和自己姐姐张思媛也准备离开,张思媛年十七,已经许了人家,明年便打算出嫁。临走时才拉住穆轻眉,递给她一个小包袱,穆轻眉打开,原是七八朵色泽润和的绢花。她心里只觉得越发沉甸甸的,装作轻松的模样,惊喜道:“这绢花做的真好!层层叠叠的,看着就欢喜呢!”

张思媛抿唇浅笑,答:“前些日子你送我的锦缎我也喜欢得紧,只等过年做新衣裳呢!”,她脸红起来,又低声补充道:“那件大红的缎子真是好看,我和母亲商量着,要做婚嫁时的嫁妆呢!”

穆轻眉觉得这一个个字都像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若让人知道,自己派人送这些世家小姐们礼物,只是为了方便收集情报,她们该多寒心,自己又有何脸面面对这些单纯不知世事的姑娘们。

是她把过去的情谊弄脏了,是她把过去单纯的姑娘弄丢了。

可穆轻眉面上却总得做出愉悦的神情,答:“你若喜欢,我叫若云再给你送点去!”她只是绝口不提婚礼的事,如同缩头乌龟,对这些事务视而不见,继续道:“我刚刚见你多吃了几口那豆腐皮包子,就叫若云装了些;并小临在前厅时夸过的火熏肉,也一起装了几屉,让我府上的厨子拟了个单子,你们拿上吧。”

他们道了别,穆轻眉心里酸涩,叫住张甫临,道:“听十六说,你怕你爹查功课,前些天躲着没见他?”

张甫临通红着脸,嘴硬道:“大姐二姐,并我娘和祖母,都絮叨了我好些天了;今儿连您也来念叨了。可您也知道我爹那性子!但凡不满足他要求,便是家法伺候,我上次让他打的那一顿,卧床一个月才爬起来,这回就算为了我这条小命,也得躲着他!”

穆轻眉的话此时显得空洞无力:“你爹好不容易从任所回来一趟,半年才得见你一面,他哪舍得打你。”

张甫临拗着脾气,谁的话也不肯听,还嘴硬:“他呀!盼了半年就等着揍我呢!”

话刚说完,挨了张思媛一掌,乖乖不敢说话了。姐弟俩上了马车,穆轻眉看着那藏蓝幔帐并红色穗子,平稳走在青石板路上,摇摇晃晃,不知前路。

世人总觉得这些道路的方向是既定的,他们的目的地里,有温婉少女的婚嫁;明朗少年的仕途,如同看着了东边流散的朝阳,他们便觉得会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可是道路还在那儿,行路的马匹却会受了惊,朝着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地方奔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天崩地塌的态势,朝着毁灭,义无反顾地扑去……

那条康庄大道上还有着行人,却再不会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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