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敬明这个时候倒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这话怎么搭。
齐政坐下,就从他大学创业说起,说到庄园一砖一瓦的搭建,说到丰收的欣喜,说到被恶狼盯上不得不出手的无奈,说到回乡投身农业后同学朋友的不理解……
“王老你知道吗?我女朋友家境很好,现在她出国留学去了。尽管她是义无反顾地选择支持我的事业,但我知道,她对未来也是忐忑不安的。选择了农业这个行业,投资大,风险高,收益低,一旦失败了,她的家庭将更加不看好我们,到时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齐政叹了一口气。
王敬明听得有些入神,不禁问道:“那你怎么就选择了踏入这个行当?”
齐政仿佛眼里有光,“不过一腔热血与激情使然。”
“王老,我能看到国家的城镇化进程开始加速了,谁都不想生活在贫困落后甚至连出行都不便的农村,生活设施完善、工作机会更多的大城市吸纳人口的速度将越来越快。”
“而农用生产资料价格上涨过快,农田水利基建滞后,使得种地成本增加,抗风险能力较弱,农民无利可图。大量的农村青壮年劳动力不得不放弃农业生产,把土地留给家中的妇女或者老人耕种,直接会造成农业人口老龄化、农业空洞化和农村破产化。”
“另一方面,农民到城市务工,承受着城市的高生活成本,却也没能享受到城市居民该有的福利。大量的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成为普遍现象,家乡的土地逐渐被遗忘至荒芜。”
“过去二十年,无数人在江河涌动中实现了阶级跨越。但必须要承认的是,绝大多数人的阶级地位并没有本质的变化——尽管他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当时代湍急的奔流慢慢放缓时,人们渐渐发现,财富是可以继承的,而贫穷与困顿,也是一种世袭的阴影。”
即使十多年后;
我们国家依然有9亿人一辈子没用过马桶;
没坐过飞机;
他们人均每月可支配收入只有400多元,
还有近6亿人不会或者从未上过网;
这是属于我们国家沉默的大多数……
“我建立嘉谷的目标,往远大了说是为了把更多的资源留在国内,留给我们的国民。但落在实地里,我希望嘉谷的责任是让勤劳而努力工作的普通人过上优渥而有尊严的生活,同时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可发展的青山绿水。”齐政抬起头望向远方,微笑道,“未来十年,或者正在度过的十年,我们必将如履薄冰。理性与欲望的龌龊,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的较量,个体实在利益获取与整体理想价值认同的矛盾冲突……博弈将无处不在。”
王敬明沉默良久,沉声道,“齐政,你的想法真的是天马行空,我实在没想到现在这个阶段,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思想就可以达到这样成熟而厚重的地步了。”
不同于现在的年轻人,王敬明这一代人,有一种逃不掉的大的责任感。他们总希望对家乡、对民族、对国家做点好事。因此,他对齐政话语里的责任感有着深深的认同以及触动。
齐政知道目前是关键时刻,能否说服王敬明,就在此举,于是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诞生奇迹,总是有那么一些光环耀眼的人出现,但我不是。我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把土地养好,把那些信任我的人带领好,让大家的财富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快点堆积起来!大多数人没有信仰,他们败给了面前的生活。对一件事物没有激情,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掌舵者的,我要找的不是员工,而是能够为我掌舵一方的人。”
这番话像是捅到了王敬明内心深处,让他眼神一黯,怔了半晌,不过他尚存一些分寸,“这个事情我知道了,可是就算你再有想法,我也老了,是跟不上你们的脚步了。”
“王老,”齐政正容,“在云南,那个曾经威名赫赫的‘烟王’保外就医了。我听朋友说,他依然不肯服输,准备以垂暮之年的高龄再次创业。你的年纪比他小多了,难道你甘心剩余的人生就这样消磨,这是怎么样死灰的人生啊?”
云南那位齐政最敬佩的企业家,年过七旬了,曾经被打下神坛,后面用十多年的时间,又登上了“橙王”的宝座。齐政不知道目前他有没有萌发了创业的念头,但不妨了解未来的他以此来激励王敬明。
王敬明怦然心动了。从前的辉煌昙花一现,但很多时候午夜起来他总是被一股莫名的心悸惊醒。总有一种怪圈,来自亲人,来自朋友,来自周围世界,桎梏着他,桎梏着他的身体,封锁他的思想,他突然很怕临死前自己回顾过来,原来人生就是这样毫无作为。
也许激情这东西,总是和一个人想有所作为的责任相联系,永远不会褪色。
“我希望王老你能抽空到大岭村看看我的养殖场,看看我兑换的现实。”想来现在这个阶段要让王敬明完全信任自己,也只能从成绩方面下功夫,亲自告诉他,可以完全不用介怀年龄,自己有能力让理想变为现实!
“我还只是希望,在王老你百年后,面对老婶子,可以对她说出,你终究没有辜负自己剩余的人生。”
齐政拍拍屁股,留下这一番堪称大胆至极的话,和听到这话瞪着眼睛的王敬明告别。
……
PS:此处向“褚橙”的缔造者褚老致敬,老人家是我最钦佩的企业家之一,真正做到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