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鄱阳城一隅,一处宅院张灯结彩,里里外外都是人,热闹非常。
一场热闹而又简单的婚礼,此时正在进行。
婚礼,又称昏礼,当然要在黄昏时分进行,按着习俗,新郎李笠身着红衣,新娘黄姈身着绿衣、以团扇遮面,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向端坐上首的李笠娘亲吴氏行礼。
李笠之父早已不在人世,双亲只剩一人,此刻吴氏看着儿子带着新娘向自己行礼、叩拜,心中激动万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转眼已过十年,十年前,她的良人、长子以及娘家人,在变乱之中去世。
没过几年,次子病逝,接连的巨大打击,让她差点就承受不。
长子的未亡人身体孱弱,孙子年幼,幺子未成年,连半丁都算不上,而为了给次子治病,耗尽家财不说,还欠下外债。
吴氏独力支撑着这个家,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时,幺子接过重担,成了顶梁柱。
现在,最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李家家境富裕,丰衣足食。
李笠不仅办起作场,买了船、雇人打渔、养鱼,还做了珠署的监作,虽然名官实吏,但也算是今非昔比。
李笠又结交了许多朋友,在鄱阳郡的名气越来越大,也愈发受人敬畏,再没人敢随意欺负。
现在,吴氏看着儿子带着新妇向自己行礼,哪里能不激动万分。
旁边,武祥和梁森,看着发小李笠拜堂成亲,心中别提有多高兴,只是看见新娘的背影,觉得有些尴尬。
新娘是黄家女郎,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位女郎,是曾经的黄四郎。
而今日之后,鄱阳再无黄四郎。
之前,梁森和武祥与黄四郎打过不少交道,觉得这个长得比女人都漂亮的郎君,很好说话,平易近人。
而且胆识过人,一人就敢和群贼对峙,并将其降服,这样的胆识,就连许多男子都不一定做得到。
原以为能做好兄弟,结果,竟然成了嫂子?
两人只觉啼笑皆非,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有这种事。
现场宾客中,有白石村十几位村民,包括庞秋,他们见李笠成亲,同样笑逐颜开。
李笠带着大伙一起赚钱,如今李笠娶亲,庞秋等人作为亲朋好友做见证,哪能不高兴。
观礼宾客中,彭均亦在,见着好友成亲,由衷高兴。
彭均和绝大部分宾客一样,不知道眼前的新娘,就是曾经的黄四郎,不过阿耶为他说了一门亲事,新妇是黄大车的另一个女儿。
下月就成亲。
所以,等彭均成亲后,便和李笠成了连襟。
本来两人关系就好,如今多了一层姻亲关系,可谓是‘亲上亲’,关系密不可分。
新郎、新娘拜堂完毕,昏礼(婚礼)结束,按习俗,并没有什么酒宴,宾客们各自回家。
但来自外地的宾客,需要有住处安置,对此,李家早有安排。
喧嚣散去,一身红衣的李笠走进新房。
房内烛光摇曳,新娘黄姈身着绿衣,依旧拿着团扇遮脸,静静坐在床边。
新娘以团扇遮面,是为‘却扇’,所谓的红盖头,现在并无如此习俗。
因为没有酒席,没有闹洞房,所以李笠没有喝得酩酊大醉,也没有被宾客折腾得模样狼狈,此刻,看着以扇遮面的新娘,李笠的心越跳越快。
见新娘拿团扇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对方也很紧张。
前前后后忙了许多日,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现在,我就要仔仔细细辨一辨!
李笠想起《木兰诗》,走向新娘,呼吸急促起来。
而以扇遮面的黄姈,透过薄纱团扇,依稀看见李笠向自己走来,只觉面颊发烫,呼吸也急促起来。
心也跳得越来越厉害: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到了,接下来,接下来....
房内烛光,只剩下一朵,一阵低语过后,风雨声渐起。
守在外间的侍女,听得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动静,有些尴尬,又不能离开太远,只能当做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