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反应,她探出手指,扒开眼皮,看见了那双浑浊带着血丝的眼睛视角保持固定,向着一个方向。
护士放下心来,她用舒缓而柔和的语调在病人身前轻声问道:“姓名?”
目标张开嘴巴,语序缓慢地回答道:“林广。”
“年龄?”
病人仿佛经过了简短的思考才回答道:“……四十七岁。”
护士按下自己耳间的收音按钮,继续询问:“告诉我,你原来的真实身份?”
目标的声音变得迟疑,像是难以回忆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回答道:“考古……学家……还有……研究员……”
“哪里的研究员?你在哪里工作?”
“……第……第七研究所……”
一个熟悉的,意料之中的答案进入护士的耳朵,她压下内心的兴奋情绪,继续发问:“221年第七研究所发生了什么事故?你们在研究什么?”
“221年……”病人颤抖了起来,发出模糊的呢喃:“……221年……阿楠死了……我见到了神……”
“什么?你说什么?”病人的后半段声音极低,护士心情激荡,她再度靠近,发出疑问。
“……我说……”
病人颤抖着发出声音,与古怪的低语,而在护士越发屏住呼吸的下一刻——
“咯!”
他的双眼焦距突然恢复,目光凝聚在了护士身上,以无比迅捷的速度探出右手,插进、刺穿了护士的喉间!
低沉的,平稳的语调响起。
“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他露出满足而快乐的笑脸,肌肉扯动纱布,渗透出鲜红的血液。
护士睁大双眼,露出惊惧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发出嗬嗬地声音,双手想要抬起,又无力垂落。
明明进来的时候看见了空空的吊瓶……他怎么会……
在任务未开始时、那等待的十分钟里,她想过无数种失败的可能性,并对此做了预防的准备措施——她看见吊瓶已经空掉了,空气中也根本不存在药液挥发的气味,目标的手背也没有动过的痕迹……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提前醒来而且手段如此暴烈迅速?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你们……”病人林广的声音既快乐又痛苦,夹杂着他沉重的喘息声:“你知道吗?”
他右手一点点举高,粉红鲜红混杂的鲜血从他的手掌蔓延向下,粘稠而炽热,他用发颤的声音说着:“你知道现在我有多开心吗?”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怎么过得吗?”
“我怀疑着世界又怀疑着自己,我生怕我真的是一个疯子,是一个妄想症患者,是一个发了疯摧毁自己家庭的人……我更无法想象——”
“那有关于神灵的一切,是假的。”
他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们…不管你们来自哪里,你们证明了我的真实,我所见的真实,我存在的真实……”
“美好的真实……”
“还有一个即将到来的新世界……”
“啪嗒!”
林广屈开手指,护士像一条死鱼般掉落在地,一动不动,只能发出如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
一根短短的黑棒从她的腰间摔落出来。
林广好奇地走近,捡起那根黑棒,手指抚动间触碰到了一处凹陷,他转动眼珠,想了想,然后微微用力摁下。
“噼啪——”
下一刻,他握在手内的黑棒那头激发出闪亮耀眼的电弧,瞬间在他手周跳跃蔓延,散发出一阵古怪的焦味。
“嘶——喔喔喔——”他手忙脚乱地松开手,发出惊叫,动作滑稽而可笑,神色里却又带着刺激般的开心。
那是护士配备的便携式高压电击器,电压在四十到五十万洛(可视为伏特)间,虽然电流不大,但依然可以将世界上任何正常人类在一瞬间击倒昏迷——
他居然只是感到一点疼痛?
躺在地上的“护士”瞳孔逐渐扩散,脑子里转过不可思议的念头,她角度固定的视野逐渐模糊,只有耳边细微的嘀嘀声在不断呼唤。
“嗒嗒,嗒嗒。”
遥远的脚步声逐渐密集,似乎“护士”的同伙察觉到了异常。
林广皱着眉头,听了听,然后嘴角上扬。
他捡起黑棒,装进裤兜,然后迈步走出房间,缓缓关门。
他轻声哼着轻快的小调,一边快步行走在走廊里。
“已经快了,新的世界……”他眯着眼,露出满足而期待的笑容,“而我的孩子啊,你在哪呢?”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在涿州东山大学……”他走过一道道厚重的金属房门,所过处房门开始缓慢地,无声地打开。
他的身上肉芽扭动,在手背、手臂、脸侧勾勒出一张张张开的嘴巴,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