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山拉过戚黛的手腕把她护在身后,直面黄斌,再次拒绝道:“不给。”
被徐远山这么一次两次的忤逆,黄斌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想招呼他。
结果最近徐远山的训练喜人,哪怕黄斌比他还高一个头,他也挡住了那只手。
黄斌咬牙切齿道:“好好好,徐远山你可真是在九中学的好样的,不交钱是吧?行,这个学你也不用上了。”
说完以后黄斌就气冲冲的走人了。
戚黛和徐远山没去自习,两人坐在操场一角的单杠上各自沉默。
“对不起。”戚黛不太敢看徐远山,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于冲动,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没错。
徐远山:“嗯?”
戚黛说:“我刚刚好像有点儿冲动了。”不了解具体情况就冲出去,如果徐远山不想跟家里亲戚闹掰,那她岂不是帮了倒忙?
徐远山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他说:“我五岁的时候爸妈就没了。”
戚黛转头看他,他语气淡淡的补充道:“是车祸,他们一直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了,赚了钱准备回来开小店,结果半路出事了。”
“爷爷本来身体就不好,得到消息的时候一时没挺过来。”徐远山仰头看着墨色的夜空,声音很平静,“我跟奶奶一直在乡下生活,五年级的时候奶奶也生病去世了,留下老屋和一笔钱,本来我是要被养在乡下吃百家饭的,不过后来舅舅舅妈说要收养我,抚养我到成年。”
戚黛上辈子就知道徐远山不容易,前不久还听说过他的身世传闻,可都没有亲耳从本人口中听到那么的让人心疼。
“你之前在鱼摊……?”
徐远山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似的,“舅舅舅妈家境一般,所以小学六年级我也一直留在乡下,后来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成绩不错,是云大附中免学费录取的。”
戚黛又问:“那你之前怎么会转来九中?”
徐远山垂眸,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九中不仅免学杂费,还免住宿费,有贫困补助,周末不用补课……”
九中确实很多方面比其他中学好,可和云大附中相比,只要有点常识都会知道,肯定还是要选择云大附中啊!
戚黛现在有点遗憾自己刚刚没有骂人,她在心里不停的咒骂黄斌王霞,却又听徐远山说:“其实我一开始觉得在哪上学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很庆幸转到了九中。”
戚黛呆了呆,也不再骂人了,甚至想感激黄斌,如果不是他们,她现在还见不到徐远山,因此她也颇感慨的点头:“的确,也幸好你转来九中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呢。”
“什么?”徐远山疑惑。
戚黛察觉自己口误,偏头笑道:“我是说如果你没回转来我们就没机会了认识了。”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认识。
徐远山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大概是长这么大他头一次这么感激黄斌。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即将面对他们的是什么,便有一搭没一搭悠闲的聊着天,哪怕气温下降,手被吹得都有些冰凉,也没谁提回去自习室的事。
徐远山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戚黛,心里骤然放松,聊起天来也比之前放得开。
戚黛乐得见到这样的徐远山,就也没提,直到初中部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
隔天还有考试,戚黛复习了整整一个月,比起十一月的月考来更加有信心。
这次月考时间安排不像上次,上午考两科,晚自习也安排了一科,因此两天就考完了。
考完就放假,等到周一来的时候成绩也出来了。
就是周五晚上考完试的时候陆丰又找了徐远山,“你别紧张,老师不是要说你跟戚黛的事。老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困难?”
徐远山有些奇怪他的问题,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回道:“没有。”
陆丰又道:“没有吗?”他试探引导:“你家里呢?”
徐远山情不自禁的皱眉,但还是好脾气的回答,“没有。”
陆丰说:“我前两天接到你舅舅的电话,说是要给你办休学。”
徐远山僵住,陆丰继续道:“我不知道是因为你的原因还是你家里的原因。不过,你们现在还小,辍学回家也不能去打工,还不如好好在学校里多学点知识。”
“何况你的成绩那么好。”顿了顿他又问:“你觉得呢?”
徐远山从听到黄斌要给他办休学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听到了,不过他也不会直接说没听到,对他好的人他都记得,他跟陆丰说:“我知道了。”
陆丰说:“那行,有什么你们周末回家好好协商,有什么事可以给老师打电话。”
徐远山给他鞠了个躬告辞,临出门的时候又停下问陆丰:“陆老师……”
陆丰:“嗯?还有什么事吗?”
徐远山说:“我想问问,休学的话……”
陆丰皱眉,徐远山说出后半句:“……我不同意的话,我舅舅还能给我办理吗?”
陆丰眉峰舒展,“原则上是不可以的。”
原则上吗?也就是说还是可以的吧?徐远山垂眸掩藏自己的失落,跟陆丰道谢告辞。
出办公室以后徐远山又去跑步了,可这一次没有人在他累的快虚脱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往前走。
徐远山虚脱的抱膝蹲在地上,汗水和泪水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他茫然着,事情好像总是在他以为可以变好的时候又开始看不清前路。
他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论怎么被人拉着,脚下的深渊也还是会把他吸回去。
不知道蹲了多久,徐远山起来的时候有点儿眩晕,他没当回事。
周六早上徐远山很早就起床,他想明白了,他不能总等着戚黛拽他,他也得学着往前才行。
老巷子一如往昔。
巷口小卖店的女人依旧大声喊他:“呀,小哑巴又回来了啊,听说你舅舅给你找了份工作,以后不读书了吗?”
徐远山心说,你都叫我小哑巴了,我又怎么会回答你问问题。
女人也早就习惯了,并不奢望得到回答,直到徐远山的身影慢慢走远才啧啧两声可惜道:“诶,小小年纪也是可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