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的窗棂散发着金属的冰冷气息,抬头,窗户的顶部圆弧的线条几乎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不,这不是黑暗。
没有星月,也没有灯火,但是眼前的东西却看的清晰。
低头,窗外明明没有星月,窗棱的形状却在石砖的地板上分割出规则的几何图形,只有自己的影子没有留下。
抬头望向前方,再扭头望向身后。一样的窗影在地面上整齐排开。
沿着地板上窗影的纹路,视线延伸到了彼端,是门。
推开它。
心里的声音在这么说。
走过去,伸手,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里面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要走进去吗?还是退出来?
他站在不知何处而来的光和暗的交接点。
咔哒、咔哒……
左右两侧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像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原来这样的门,还有很多吗?
他后退了一步,左,还是右?
他转身,向左边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不是那边,是这里哦。”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很熟悉,是谁的声音呢?他转过身去,想要去探寻。
“为什么要去那边呢?我在这里。”
一个青年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这个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的。
“来,到我这里来,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青年的声音说着,音调里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一直在等你,我很乖的在等你来,可是你为什么不来呢?”
稚嫩的声音说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声音。
“你们是谁?”
他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你知道我是谁。”青年的声音说。
“我很乖很乖的,所以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呀。”稚嫩的声音说。
“我应该知道你们是谁的……你们是……不,想不起来,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他抱住了自己的头,蹲在了地上。
“我在等你,快来找到我。”
“我有听你的话,我是乖孩子,所以不要丢下我。”
“都别吵了!”
他大吼。
起身,向着右手边的声音走去。
“原来,你选择了那一面啊……”
青年的声音叹息了一声。他的话语和叹息声,都像是被撕碎了一样,被身后的黑暗吞噬。
门一扇一扇的被打开,里面却是一样的黑暗。
“我在这里呀,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稚童的声音还在一遍一遍的说着,最后变成了哭声,刺的他头疼欲裂。
“你在哪,我在找你,但是我找不到啊!告诉我你在哪?”
他呼喊着,但是那个孩子的声音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一样的话。
他终于跑到了长长的走廊的尽头,推开了最后的一扇门,还是一无所有的黑暗。
“原来,你不会来找我了……”
稚童的声音说着,哭声也一起消散。
“不、不,你在哪,我找不到你,我……”
他喊着,脚下一空,长长的走廊,打开的房门,金属的窗格,和他一起,瓦解下坠。
睁眼,大口的喘息,视线很久才聚焦在一处。扭过头去,房间的窗棱在满月的照射下,在窗帘上投出整齐的暗色切割。
翻身,身上的被子被卷的更紧了一些。
==天枢历557年,冬末==
仿佛是和天相接的地方,让人有一抬手就能触摸到云朵的错觉。
碎棉絮一样的白色结晶,一片片一团团的落下,落在脸上,没有温度。
身下的是碎石瓦砾,眼前的是残垣断壁,只是这一切都在被飘落的白色掩盖。
身边的女子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就坐在这样的废墟的最高处,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嗯。”他回应。
“我觉得有点冷了。”她说。
似乎真的很冷,她的小脸被冻的青白,像猫儿一样,她的脸在他的肩窝蹭了蹭。
“等吧。等太阳出来了,就不会冷了。”
他淡淡的说道。
“是吗?”她问,似乎对他的话很是信服。
“有些困了。”她说,“就让我这样靠着你,休息一下吧。”
“好。”他回答,还是平淡的有些无机质的声音。
身边的女子就这么靠着他的肩膀,合上了眼睛。
眼前有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慢慢的飘散开去,他却恍如不见,眼睛只是看着远方,看向天边的尽头,那个太阳会升起的方向。
女子合着眼,轻轻的哼唱着,像轻盈的蝴蝶,在寂静的大地上空优雅的盘旋。简单的调子,像是母亲哄着孩子入睡时会哼唱的安眠曲。
调子起初还是连贯的,但是渐渐的,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调子也开始支离破碎,不能成曲。
一曲终了,最后一片莹白的冰花落在的女子的睫毛上。
他像是终于感觉到了寒冷一样,轻微的颤栗了一下。
他的身上,也近乎被雪掩盖,他和她,两个人,已经变成了两座雪雕。
“**,你看,天亮了。”这声音乘着风,送入了他的耳中。
他抬头,在天与地相接的地方,一线红光。
“嗯。”他应道。
雪白的大地连接着的天空澄碧如洗,一轮红日正在天边冉冉升起。
阳光下,那最后一点萤火虫一样的幽光也散去了。
“走吧,我们回家。”
男子起身,背起了身边的女子,向着日出的方向踽踽而行。
男子的口中,哼唱着一首歌,听上去像是童谣,歌声在广阔的天地间,传的很远很远……
睁开眼,有人正把一张薄毯盖在他的身上。
“抱歉,弄醒你了?”那人问。
他看着眼前的人,最终摇了摇头:“不,没有。”
“你看上去似乎有点高兴,做了什么好梦吗?”
“好梦吗?”他想了想,“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坏。”
抬头,他看到了对方不解的眼神,微微的一笑,他的笑容让整个房间似乎都亮了起来。
“不是好梦,但是,梦到了熟悉的人,让人非常怀念。”
“是这样啊。离天亮还早,你要再去休息一阵吗?”
“不了,已经休息够了。”
他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有些淡了,寒冷的风敲打着紧闭的窗,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似乎是在对抗着严冬寒意的咆哮。
“九堺,为什么不下雪呢?”
手抚上冰冷的窗棱,他问。
“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就当是我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自言自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