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SF,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
当林修远驾驶着他那辆硕大的福特‘猛禽’越野皮卡驱车来到这座他熟悉的校园时,一时间,他恍若觉得时间回到了三年前。那时,他父母双全,弟弟林修志虽然喜欢惹是生非,但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样子让他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充满着欢声笑语。
短短三年,一切都变了。当再回到这里时,他不再是那个受人瞩目的年轻天才,原本美好的生活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支离破碎,他丧失了所有的亲人,他丢掉了原本光明的前途,就犹如从云端掉落人间的雨滴一般,不再高高在上俯撖着世间,而是混和在泥土中遭人践踏。
“请出示证件。”
正当他看着熟悉的景色长久的陷入回忆,一个严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打开车窗,他看到在车边,一个白人保安正手扶着腰间的警枪严厉的注视着他这辆可疑的大型皮卡。
难怪保安生疑,整日出入这里的不是学界精英就是各大医疗机构的住院医师,要么就是某个财团的大人物。类似皮卡这种车型出现在这里的几率几乎为零,而美国的治安又普遍不好,这种极具黑人特色的车辆一直都是野蛮的代名词。
从手旁的背包中取出一直珍藏着的学生证,林修远递到了白人保安的手中。
而保安在看到这辆风格粗犷的皮卡中坐着的居然是一个面貌清秀的东方人时,那一瞬间的表情明显是有些失神的。而且他在这里工作很久了,遥远的回忆让他依稀觉得这张面孔有些脸熟,再看手中的学生证,他立即回忆起了这张面孔,以及他所曾经代表着的光辉。
“抱歉,是林先生,您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我都有些忘记您的长相了,真是抱歉。”白人保安恭敬的递回学生证。
“是啊,都快三年了,时间过的真快。”林修远稍稍感叹后问:“伦纳德教授还在Mission Bay校区吗?”
“是的,他还在研究院内。”
“谢谢。”
得知自己的导师并没有离开,林修远熟门熟路的驱车前往Mission Bay校区。
UCSF,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拥有三个主校区和其他19个科研点组成。在健康和生命科学领域,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是唯一一所在一个年度包揽三项顶级大奖的学校,UCSF的医学中心一直以来都是全球最顶尖的医疗机构。也正是由于其生物医疗圣地的崇高地位,旧金山分校的三个主校区都有明确的用途划分。
就如林修远之前来到的Parnassus校区是UCSF的发源地及主校区,也是UCSF的行政总部所在。而Mission Bay校区则是林修远倾注了所有青春的教学与研究基地,林修远在学界的所有辉煌几乎都是在这个2003年成立的新校区得到的,而Mount Zion校区则是林修远的伤心地了。
Mount Zion校区是医疗中心所在地,完全致力于医疗服务。林修远在父亲病重时的最后一个月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是他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光,也是这一段经历让他对自己所研究的学术产生了怀疑,天才之名也是在这里坠落。
一路驶向Mission Bay校区,往事一幕幕的翻上心头,他将车开的很慢,仔细的欣赏一路风景宜人的景色,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回忆,这让年纪轻轻的他似乎已经有了沧海桑田的感觉。
或许福特‘猛禽’这种粗犷的越野皮卡在这种书卷气很浓的校园中太过瞩目的缘故,一路开过来,很多路过的学子都纷纷向林修远投来好奇的目光,想看看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到底是谁。
不得不说林修远清秀的东方人面孔给他带来了极高的辨识度,他才刚从车上下来,就被曾经的同窗给认了出来。
“修?康斯坦斯?林?”
伴随着一声带着惊讶的悦耳声音,一个戴着圆框眼镜有着一头棕色长发的女学员快步迎向林修远。
一开始林修远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喊自己,直到对方向自己快步跑过来,这才想起修?康斯坦斯?林正是自己的名字。
在唐人街隐匿了两年,已经让他习惯了别人以林修远来称呼自己,全然忘记了自己修?康斯坦斯?林这个西方特色的名字。
“海伦?”林修远认出了对方,当时在他跟随伦纳德教授参与项目研究时,这个名叫海伦的女孩正是那时的见习研究员。
“修,真是你。你终于回来了,伦纳德教授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坏了,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他在生物电磁场方面的研究就停滞了下来,他现在已经成了个脾气糟糕的糟老头了。”名叫海伦的少女俏皮的说着教授的坏话,与林修远那种黏熟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从没离开过,或者说只是像休了个短暂的假期一样。
“我记得他的脾气一直很好,可以带我去找教授吗?我有事想请他帮忙。”
“我就是去给他送资料的,你可以和我一起。”海伦抱着一大叠的资料走在前面,语气有些唏嘘的说:“那时你因父亲去世辍学,伦纳德教授就很不高兴,近些年来由于研究进入到瓶颈,没有突破性的进展,研究所申请经费变的越来越难了。现在研究中心将更多的资源都倾斜到了生物化学方面,就在去年,一笔5亿美元的单项赞助绝大部分都被投入到了生物化学方面,这让伦纳德教授和行政总部吵翻了天,差点就要离职了。”
“5亿美元?”林修远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已经离开学术圈子太久了,因此并不知道就在去年UCSF获得了一笔加州大学历史上最大的单项学术赞助。
作为医疗圣地的UCSF理论上并不缺钱,几乎每年UCSF的医疗中心都能赚到超过30亿美元的医疗服务费用,除此之外,还能得到来自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资金支持以及每年高达数亿美元的政府教育拨款,而来自各大财阀的基金会赞助也一向是以亿为单位的。
UCSF是个大金矿,但和超强赚钱能力相匹配的却是麾下各大研究所的巨大开销。就经费来说,UCSF已经可以说是除了加州理工、俄勒冈大学之外最不缺经费的研究圣地了,但毕竟在经费的分配比例上还是有侧重的,假如连续数年拿不出像样的成果,UCSF的行政总部势必会考虑缩减该项目的经费支出。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林修远不由露出惭愧的神色:“真是抱歉,当年正是由于我的突然离开让项目不得不中断。”
“发生那样的事怎么能怪你,现在……”海伦一边走,一边迟疑的看了看林修远的神色:“现在你已经从那个阴影中走出来了对吗?”
“或许吧,至少我已经知道该怎么继续我的生活了。”林修远点点头,一路上不停的和认出他来的人打招呼。
不得不说,林修远在UCSF拥有超过他自己想象的知名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学术上惊人的成果,一度曾是最年轻的学界新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东方人的面孔实在是在这所学院内太过稀少。
UCSF录取率在美国所有院校内是最低的,想想近两万多名教职员工和不到三千名的学员比例就可以想象的出其入学竞争是多么的激烈。据统计,在三十年的时间内UCSF只录取了不到25名中国学生,虽然像林修远这样的华裔并不算在其中,但这个数字依然是少的令人绝望的。所以在美国的任何一个地方东方人的面孔似乎都司空见惯,但唯独这里是例外的,每一个都是稀世珍宝。
一路走走停停的走入洁白整洁的研究所办公区,海伦在一个办公室前停下,偷偷听了听里面的声响后,小心的敲敲了门。
只看海伦现在这小心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伦纳德教授目前脾气暴躁大概是真的,否则不可能敲个门都要如此小心。
“进来。”
一个带着不耐烦的沙哑嗓音从门内响起。
海伦拧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头发乱糟糟,身躯肥胖的伦纳德教授正背对着办公桌凝视着一张疑似犬类动物的生物电磁图发呆。
“教授,您的要的资料我放您桌上了,另外……”海伦用手指小心的戳戳伦纳德教授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