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不知道,现在整个欧罗巴都快打成一锅粥了。德国人,法国人,英国人,意大利人,几乎所有的列强都在打仗,简直要把整个欧罗巴粉碎,那大炮,震天响,汽车多的都排成了长龙,码头上的战列舰,那炮口简直比我的腰还粗,那……”
“让他们打吧,最好两败俱伤,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还能间接的捞到好处。”
欧洲战场的风云和血腥,在他们的嘴里,变成下酒之菜和谈笑之姿。
高高兴兴的聊完了列强们相互厮杀的游戏之后,有人话锋一转,说起了国内的事情。
“你们说,北边这次选举,谁会获胜?自从袁大头死后,北边那些人就一直不消停,你方登罢我方出,简直像是在唱大戏。那些个手握重兵的北洋将军们,可都盯着大总统宝座呢,你们说,大总统的宝座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
“要我看,他们都没戏,大总统的位子最后还得回到孙先生的手里。”
“不能吧,现在孙先生的手里可没人也没枪?”
“别看孙先生现在没人没枪,到时候那些对北洋不满的人,肯定会跳出来帮助孙先生的。”
家国大事,在他们的口中畅畅而谈,颇有几分高瞻远瞩、指点江山的意味。
只有张百顺在那里随声附和,没有发出一丝的个人见解。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百顺,你也来说说你的看法。老半天了,都不见你发表意见。”
张百顺只能说道:“咱们喝酒,还是莫谈国事为好。其实,他们的死活,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谁胜了,或者败了,最后,不还得依仗咱们这些人为他们工作吗?”
张百顺的话,引起了酒桌上所有人的共鸣,说的也是,他们都是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技术人员,原本就和那些遥远的权利斗争不相干。
其实不是张百顺目光短浅,不关心国家大事,而是他的义父曾经再三叮嘱过他,一辈子要远离朝廷,远离洋人。
远离洋人,这件事,经过他的观察,好像有些小题大做了,此时已经不太需要了。可是远离朝廷,这件事经过他这些年的观察,还是觉得坚定的听从义父的叮嘱去做,最好。
他们这些朋友的收入都在中上水平,内心深处,其实也不太关心,外面到底是谁在掌权,或者谁胜了谁败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阶层,有吃有喝,有房有车,最是该享受生活了。
直到有一天,张百顺的师父宁技师,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他家,打破了他家的宁静。
看着师父疲惫的样子,张百顺连忙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宁技师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说出了目的,道:“为师今天过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张百顺说道:“师父,您说,弟子照办就行了,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话。您这是拿弟子当外人了。”
宁技师叹了口气说道:“你平哥他们不争气,挣钱的本事没学会多少,可是花钱的本事却样样精通。如今为师不得已来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听师父说的如此客气,张百顺有些慌张了,连忙说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技师说道:“为师前几天偶感风寒,那大夫看过之后,说为师时日不多了……”
不等宁技师说完,张百顺就急了,说道:“是哪个大夫在那里胡说八道,弟子这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宁技师伸手将张百顺按在椅子上,说道:“你不用去了,诊断是孟河丁大夫下的。”
听到诊断是丁大夫下的以后,张百顺就知道师父说的都是真的了,随后一脸担忧的问道:“师父,丁大夫说您还有多久?”
宁技师说道:“也就十天半月的光景吧。”
听闻此言,张百顺的眼眶里,立刻泛起了泪花,说道:“师父,您要让弟子做什么,弟子一定完成您的心愿。”
宁技师说道:“你平哥他们的心性算是改不过来了,可是为师担心,等我去了以后,他们会将家业全部败掉,到时候露宿街头。”
张百顺赶忙说道:“师父,您放心。我还能挣钱,支援平哥他们的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宁技师摇头说道:“为师,就怕你以后碍于恩情,不停地给他们钱财,今天这才过来嘱咐你。”
张百顺一脸不解的看着师父,问道:“师父,那您想让弟子做什么?”
宁技师说道:“如果将来你平哥他们将家业败掉了,我想让你传授瞳儿机修的手艺。”
明白了,全明白了,张百顺不禁对师父的高瞻远瞩,无比的佩服。
在答应了宁技师的嘱托之后,张百顺还专门去学校里看了一眼平哥的儿子,宁远瞳。
可惜,张百顺在和宁远瞳接触之后,发现他的心性和他爹一样,瞧不起他们这些工人,心里想的是,长大以后一定要当官。
在送走了师父之后,两家的联系,果然变得淡了起来。主要是宁家之人,看不上张百顺这个整天在工厂和油污打交道的人。
刚开始还算热情,可是到了后来,热情消退之后,张百顺就很少上门了,一心过他自己的那红红火火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