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刑曹那边还审出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情。放印子钱,违禁走私等等不一。甚至他府上的几位老家奴,给子孙脱了奴籍,有直接捐了通直郎的,也有拜在名师下,考得举人功名,居然授官的。这回一并被查了出来,那些个家奴自置宅院,当值做奴才,回宅做老爷。因为牵连到几件案子里,有司去查抄了一番,居然有现银三四十万两,商铺、田地不计其数,折合银子怕是有上百万两。”
说到这里,李秀其啧巴着嘴巴说道:“这哪里有做家奴仆人的样子,一个个,比做主子还要金贵。甄府三代富贵,居然成了这样。对下人仁德,本是应该,可是这般纵容,这甄家,不败都不行啊。”
“老大人说得极是。甄家这数代富贵,怕是迷了眼。”明国维附和道。
贾琏在一旁如坐针毡,他如何听不出李秀其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家两兄弟听的。看了看旁边一脸急切,只想着赶紧把甄贤弟救出来的贾宝玉。好吧,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贾家跟甄家是老亲,骨子的沉疴又何曾不是一般。
说了几句,明国维终于转到正题上:“老大人,不知甄府上下人犯,有无罪能开出来的吗?”
“我看过卷宗,甄府的大少爷,甄宝玉没有任何瓜葛,当是无事。”李秀其这个判南都留后虽然是供台上的泥像,但六曹和监察厅的公文按律都得在他手上过一遍。
听到这里,贾宝玉跃跃欲试,正要说话,却被明国维给瞪了回去。
“老大人,现在甄府只有女眷独居,没得男丁主事,惊慌失措,惶恐不安。而且甄府老太太的灵柩还停在甄府里,总得有人去操办,入土为安。要是万一中间有个什么闪失,传讲出去,总是不好听。圣上在甄府这事上,还是赐恩了的。”
“贤侄说得没错。”李秀其知道明国维话里的意思,“我写个片子,你们给带到金陵府去,已经查明清白的甄府人犯,先放几个出来。圣上仁德,我们做臣子的,不能太苛酷。”
“老大人说得极是。”
到了金陵府,已经实授知府职的贾雨村春风满面,接见了明国维、贾琏、贾宝玉。
贾宝玉对这位世叔比较熟,连忙出声求保,恳请先放了甄宝玉出来。
贾雨村知道甄宝玉是清白的,现在又有贾宝玉这三位的面子,加上明国维拿出来李留后老大人的片子,便就顺水推舟,当场答应把甄宝玉和另外三位清白无关的管事都放了。
在金陵大牢里等了一会,只见大门走出三人,打头的那个蓬首垢面,披着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破布,光着一双脚,就跟被拔光了毛的公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走了过来。
这哪里还是他面冠如玉的宝玉贤弟啊!贾宝玉不由悲从中来,抱着他的甄贤弟大哭了一场。
吃下一顿稀饭,又在澡堂子里洗干净了,换上一身棉袄,甄宝玉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他含着热泪说道:“多谢三位兄台,危急之时,出手相助,甄某感激不尽。”
“甄贤弟,用不着客气。贵府上逢此大难,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略尽绵力。”贾琏劝道,“现在最要紧的几件事,一是赶紧办了贵府上老太太的后事,入土为安。二是安置好贵府上的女眷。听说贵府太太有恙,甄贤弟还是赶紧请郎中看看。”
甄宝玉心中悲切,强忍着心中的哀痛,拱手道:“谢过三位兄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