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芝贵眼睛一亮,“贤侄的意思是海贼倭寇上岸,袭扰杭州城,夺了税银,还一把火烧了那些税赋账簿?”
“是的世叔。海贼倭寇得银子,这边却是因为税赋账簿一把火给烧了,死无对证,各得其所。”
“妙啊,这帮贼子只怕真能这般下手。”何芝贵赞叹道,但是转头一想,又担忧道:“贤侄,那些账簿各州县不是有底子吗?就算是烧了呈报行省和户部三司的,叫人去州县再抄录一份报上来就好了。”
“世叔,你是不知道那些文官的手段。一旦事发,他们给你来个要讲‘轻重缓急’,先处置善后事宜,账簿之事往后挪。这一善后只怕是一年。过来一年,又是秋收之时,他们再给你来个‘先理新帐,再清旧帐’,又能拖一年。等到三五年拖过去了,两浙州县的堂官只怕都换过一任,不少经办的书吏也去职了,那些账簿也给你整得清清楚楚的,就算是中间有些差错,反正都怪海贼那年袭了杭州,合省上下一片慌乱,出些许纰漏也是理所当然的。”
何芝贵不由仰首大笑道:“贤侄说的可不就是那些家伙的腌臜手段吗!且杭州受袭,首先出来顶雷问罪自然是奉命下来整饬兵备,以防倭乱的我们叔侄俩吗?这内忧外患一并铲除,岂不快哉!”
“世叔说得极是。”刘玄陪着笑了几句,继续问道:“世叔觉得小侄的这番计谋还行吗?”
“妙是妙计,还缺把火。”何芝贵微微摇头道。
“恩师烟溪先生在国子监祭酒之位上有些寂寥无事,且闻吏部左侍郎马大人丁忧,内阁拟定了几位人选继任,皆非德高望重、众望所归之人,未获一致认同。”
刘玄眨巴着眼睛说道,一脸的忠厚可信,不愧是中过状元的诚信小郎君。
何芝贵眼睛猛地一睁。他可是知道的,吏部尚书谢赤忱谢老大人都过七十了,身体一向不大好,要不是因为某些原因硬撑着,早该致仕荣休了。大家都清楚,哪天风大,这位谢老大人指不定就被吹倒了,届时吏部左侍郎马恒世就能署理天官,再凭借他的资历威望,十有八九能公推实授。马恒世是西安知府丁玮之父丁老相爷的门生兼侄婿,在吏部苦熬了十来年,眼见着就要重现先师的荣光,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老娘没扛住,一个丁忧,十年辛苦付水东流。
所以说孤寒出高位不是没有道理的。人家早早就父母双亡,亲戚断绝,中进后,只要熬得住,光内外丁艰就能超越多少同僚?着实让人嫉妒。
杨慎一是天子之师,器重之臣。这次好容易找了机会调回京师,自然是潜龙出海,要扶摇九天之上了。只是国子监祭酒再上去就是正四品和三品阶官,那已经算得上是朝中重臣,一个萝卜一个坑,圣上在这种局面下也不好随便开人腾坑。
现在落下这么一个大坑,吏部左侍郎,六部之首,又是从三品,再往上都可以直接入阁了,正好给杨慎一升迁之用。
怎么升迁呢?刘玄提供两浙某些官员的黑材料,杨慎一愤而上奏,弹劾两浙官吏尸位素餐、贪腐渎职。先从两浙武官轰起,再转到两浙文官,悉数牵涉到,这非常符合杨慎一一弹一大片的风格。接着是圣上接到奏章后勃然大怒,任命杨慎一暂领吏部左侍郎,整顿吏治。
一整套路子,何芝贵在心里能想得明明白白,而且他非常确信,只要刘玄提供翔实的资料,凭借杨慎一的学识,绝对能做出一篇轰动天下的名篇来。且官场上下都知道,杨慎一不仅嘴炮厉害,人也极聪慧,任谁的鬼蜮伎俩在他面前都是遁形难匿。要是他接任了吏部左侍郎,亲自来两浙查办,凭借他的威望和手段,那就不是刘玄这般和风细雨了,那是要塌陷东南的暴风骤雨!
于是乎,圣上拿下要紧的官职,杨慎一得名又得实,刘玄这里却是能把两浙某些人逼得钻进他的圈套里去。大家各得其所。
只是老刘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呢?他真的生有七窍玲珑心吗?何芝贵心里暗暗问道。
******
新上架,诸位书友多多捧场支持!